张爱玲去世前:皮肤病侵入耳 每天照日光灯13小时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也有说“蚤子”)。”

这句话很多人都很熟悉,百度上随便一搜“张爱玲经典语录”,它肯定在其中。

但大家所不知的是,这是张爱玲18岁就写出来的。它是散文《我的天才梦》中的最后一句话。

至今还有很多人在试图解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仿佛看到一个捂嘴偷笑,眼神犀利的少女:你们去猜吧。

18岁,在这样一个大家都还懵懂青涩的年纪,张爱玲就已洞穿苍凉世事,并用老辣的文字表达了出来。

这除了弟弟张子静口中的“早慧”外,还有那种对文字特有的天才感悟力与掌控力,那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诡异的是,张爱玲晚年真的受到了“蚤子”的困扰,让她“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

这么看来,《天才梦》的结语,还预兆了作者自己的晚年,难道天才的作家真的通“灵”吗?

1985年, 身在美国加州(专题)圣迭戈的台湾(专题)作家水晶,突然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张爱玲病了!》文中有这样的描述:

“她自去年(1984年)起搬家,即染上了跳蚤。为了省钱,买了一只二手货冰箱,跳蚤即从箱底繁殖,弄得她走投无路,连头发也剃了,每日要洗头,后来只得穿plastic(塑胶)衣服,再脱扔掉……。三天换一个motel(汽车旅馆)。去看医生,说她是心理作怪,然而每天晚上两足会咬得红肿。”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才刚过上不错的生活没几年呢!

要知道,自从她1955年离港赴美后,日子过得一直不轻松。而且她还嫁给了又老又病又穷的左翼作家赖雅,这更是噩梦的开始。

虽然赖雅婚后对张爱玲很好,两人也是个伴。但张爱玲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得多——她不但要经常照顾中风发作的赖雅,还要赚钱养活两个人(赖雅当时基本只有每个月52美元的社会福利金)。

何况她的事业也并不顺利。比起年少时在国内的一夜成名,美国的幸运之神并没有垂青她——她的英文作品一直得不到美国文坛的认可。

她只有靠香港(专题)的宋淇邝文美夫妇帮忙牵线,写一些剧本赚钱。

张爱玲与丈夫赖雅

然而现实的无情还是一度击垮了她。她付出全部心力,累到眼睛出血而写作的小说《粉泪》遭到美国出版公司退稿,而且退稿信中的言辞让人难以接受:

他们说小说“所有人物都令人反感”,且“squalid(肮脏)”。收到信的张爱玲一下子病倒了,打了好几针维他命才算缓过来。

她后来在1958年打算写长篇小说《少帅》,以张学良为主人公,甚至还跑到台湾去想采访张学良,并搜集素材,结果自然是碰了钉子。

回美国后,不幸的消息再次传来:宋淇所在的公司倒闭,他不得不另谋出路。因此张爱玲的编剧生涯也随之终结。

她收入锐减,又要给赖雅治病,后来只有搬到了黑人社区的廉价住房……

后期赖雅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张爱玲只能一边在学校打工,一边写稿,一边还要照顾赖雅。她在那段时间,心中的小说梦和纽约(专题)梦都渐渐褪去鲜艳的色彩,变得模糊不清了。

1967年10月,赖雅病逝。张爱玲虽然有所失去,但同时也得到了解脱。

1970年代,也就是赖雅死后的几年,“张爱玲热”逐渐在台湾升温,之后香港、大陆也受到影响。张爱玲的版税日益丰厚,生活也随之有了极大保障,她终于不用再接那些她不喜欢的活干了。

也许张爱玲命里真的与爱情八字不合,从开始的胡兰成,到后来的赖雅,但凡是摊上男人,她都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离开男人,她自己一个人时,反而好运就会降临。

张爱玲与第一任丈夫胡兰成

看来她来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写作,而且必须心无旁骛。诚如她自己所言“我现在写东西,完全是还债——还我自己欠下的债,因为从前自己曾经许下心愿”。

没想到她刚在美国站稳脚跟没几年,蚤子这个不速之客又闯入了她的生命,简直猝不及防。

1980年代,“张爱玲热”在整个华语世界成蔓延之势,然而大洋彼端的张爱玲本尊却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正在进行着一场漫长的“人蚤大战”。

这场“战争”耗时长久,令我们的才女精疲力尽。但在旁人看来,这更像一出无厘头的闹剧。

1983年10月26日,她在写给台湾友人庄信正的信中,首次提到了跳蚤和搬家的问题。且在此后的四、五年里,这两件事竟成了她生活的主题。

张爱玲的台湾友人庄信正

因为在家中发现了跳蚤,她不得不搬离居住了11年的那间公寓。然而第二年的1月,庄信正又收到她的信,她说:

迁到新居所后,没想到冰箱底部的保温层里带来一种特别厉害的跳蚤,用昂贵的特效杀虫剂连续喷杀了两天,“都毫无效力”。

从那时起,张爱玲就开始了频繁搬家的漂泊之旅:几乎每天换一个汽车旅馆,一路都在扔衣服、鞋、袜和箱子,之后又采购便宜的补上……

人在纽约的庄信正见朋友陷入如此境地也是爱莫能助,因此拜托了与张爱玲同在洛杉矶(专题)的,从事建筑生意行业的朋友林式同帮忙照顾张。

于是林式同从那时起,就承担起了往后10多年照顾张爱玲的责任。而令人吃惊的是,在这10多年中,林式同只见过张爱玲两面。

张爱玲晚年最信任的人——林式同

因为张很怕与人面对面接触,她更愿意通过电话或寄送信件等方式。林式同一开始并不知道张爱玲是谁,因为他不太关注文学领域,他只是照庄信正所拜托的去做罢了。

他帮张爱玲找地方住,但是她总称有跳蚤,而又重新踏上住旅馆的逃亡之路。期间她也去看医生,医生给开的药膏总是过一阵就失效,她的双腿还是不断变得红肿。

在不断搬迁的过程中,张爱玲的写作事业被迫荒废,此外她还丢失了《海上花》的英译手稿和身份证件等重要物品,而朋友寄去给她的信件也经常是有去无回。

大家都很担忧,纷纷猜测她口中所谓的“虫害”是否是她得了癔症,还是长期饮食不良引起的幻觉,亦或是精神出了问题?

1986年,经过宋淇、夏志清等友人的共同努力,多方联系,终于在洛杉矶找到了一位名医。他们急忙写信推荐给张爱玲,让她去看病。

两年后,张爱玲来信,她的病终于查出原因了!

原来她腿红肿的毛病最初确实是跳蚤引起的,但是它们早在两三年前就没有了,后来是她的皮肤敏感在作祟,涂了那位名医给开的药膏后,症状很快就基本消失了。现在她已经搬到了新的房子定居。

这就蹊跷了,跳蚤两三年前就消失了,张爱玲怎么还一直觉得它们在骚扰她呢?

有人说是和她的心理有关,但她本人一再否认。不过诡异的是,在她生命的最后7年中,她仍然不时受到跳蚤的困扰。

林式同作为与她晚年接触最多的人,在《有缘识得张爱玲》一文中,说张怕蚤子,“完全是心理作用”,是她“疑心生暗虫”。

此外,林在文中还写了这么一句:

“不可思议的事是:在她十年前第一次给我的电话里,说要搬家的原因,和去世前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说她旧病复发,都提到蚤子,都和蚤子扯上了关系。”

1995年,也就是张爱玲去世那年,她的皮肤病再次发作,且侵入了耳朵,连衣服也不能穿,每天要照13小时的日光灯……她在7月25日写给宋淇夫妇的信中这么说:

“头发长了更成了窠巢,直下额、鼻,一个毛孔里一个脓包,外加长条血痕。照射了才好些。当然烤干了皮肤也只有更坏,不过是救急”。

为何张爱玲会在生命的最后十几年中总是跟“蚤子”过不去呢?

也许她确实被蚤子叮咬过,之后只是后遗症引起的皮肤过敏罢了。但她总不时地说有蚤子,问题连医生都说蚤子早就没有了呢。

我想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应如林式同所说,是心理问题。她早在《天才梦》中就说了,“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

她将与人交往,看成是被蚤子叮咬的烦恼。这应是源于其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她将父亲与后妈的家比作“坟墓”;她在《小团圆》中,以母亲为原型的角色是一个有众多男友的轻佻妇人……

原生家庭对她造成的伤害,导致其在人际交往中感到不适应,不舒服。她把自己与世界隔开了,活在属于自己的真空中,任思维去天马行空。

她视与人打交道为麻烦,潜意识中将它与咬人的蚤子划等号。但因为生活中总是避免不了和人打交道,所以她觉得蚤子无处不在,总是骚扰她。

1994年秋,台湾《中国时报》授予张爱玲“特别成就奖”。作为回应,张爱玲拍了生前最后一张照片,寄给《中国时报》发表。

照片中她头戴假发,面容苍老且清瘦,手持一份报纸。

张爱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此外,她还要求发表她最后一部作品《对照记》的皇冠出版社将这张照片放到再版《对照记》的最后一页,并附上了一段说明,这是她留给世间的最后一点文字。其中包含一首诗,曰:

“人老了大都是时间的俘虏,被圈禁禁足。它待我还好——当然随时可以撕票。一笑。”

次年9月,张爱玲被发现独自在家中平静离世。她躺在行军床上,脸朝外,头发很短,手和腿自然平放。遗容安详,只是出奇地瘦。保暖的日光灯在被房东发现时还亮着。

9月30日,林式同及友人乘船,将张爱玲的骨灰撒向了浩瀚的大海。因她生前所立遗嘱中提到“骨灰应撒在任何无人居住的地方”。

海葬任务完成后,林式同(左三)和其余出席人员在船坞合影

总的看来,命运待张爱玲如她自己所言,“还好”。她虽一世漂泊,孤独终老,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她未必觉得不好。而职业呢,她也从事了自己所爱的。

在那个年代,做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独立女性是非常不易的,张爱玲年少时就不喜欢跟别人要钱的感觉,她想要自己挣钱自己花,像姑姑那样,清爽、利落地生活。这一点她也做到了。

所以,一切“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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