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聪先生没想到,他死后这么热闹...(图)

这几天,一位86岁的老人在英国不幸感染新冠的消息,上了微博热搜。

有人在评论里说:一个英国人你们这么关心?

就在他自以为抖机灵成功的时候,马上被几百条回复骂到飞起。

这位老人,叫傅聪。

是的,就是人教版教材九年级上册《傅雷家书两则》中的那个孩子,世界著名钢琴家。

他和他的父亲——著名翻译家傅雷。两代人的名字,曾经温暖过整整一个时代。

这个家庭在悲惨命运中不屈的文化人格,则更引人敬仰。

就在无数人为傅聪先生祈祷的时候,噩耗传来:他还是走了。

身后,引发了一阵喧嚣。

还不小。

01

傅聪是个音乐神童,只要听到钢琴声,就能分辨出是哪个音符。

用术语说,这叫“绝对音高”,一般人要经过漫长的训练,才能具备这种能力。而傅聪那年才7岁。

1953年,19岁的傅聪作为中国艺术代表团成员随团到东欧巡回演出。

行程中就包括了肖邦的祖国——波兰。

在那里,他弹奏了许多肖邦的曲目。波兰人听完后震惊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中国人怎么能那样深刻地抓住肖邦的灵魂?

一个东方人对肖邦的理解能够达到这种深度,这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个名头也传到了波兰总统贝鲁特耳朵里,于是他以总统身份,正式向中国艺术代表团团长周巍峙提出:

希望傅聪能够到波兰来留学,并且参加1955年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

这一切,很快变成了现实。

说这个比赛是钢琴界的诺贝尔一点都不过分。

诺贝尔每年评一次,这个比赛五年才一回。1955年这一次比赛,有来自27个国家的74名选手参赛。其中许多都是蜚声国际的钢琴家,傅聪是其中资历最浅的一个。

不巧的是,傅聪因为练琴手指受伤了,所以他被安排在最后一天参加比赛。

这无疑是最不利的情况,评判官循环听了几天的肖邦,这时候乐感早就钝了,会对打分造成很大影响。

然而,傅聪一点儿都不慌,带伤演奏,在一众对手中杀出重围,斩获了比赛唯一的“玛祖卡”最佳奖,并拿到第三名。

这场比赛,第一名是波兰人,第二名是苏联人。

据说,这是为了照顾苏联老大哥的面子。

前两轮比赛,评委跟选手之间隔着帷幕,互相看不到,凭选手的抽签编号给分;到第三轮,帷幕撤掉,评委们可以当面看到演奏者是谁了。

不然,傅聪很可能被评为冠军。

我们来听一下,傅聪先生演奏的肖邦名曲。

他不仅是第一个获得这奖项的中国钢琴家,也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亚洲人。

音乐会结束后,许多波兰观众疯狂地冲上舞台。

傅聪回忆:

……像潮水一般涌进来,拥抱我,吻我,让他们的泪水沾满了我的脸。

许多人声音都哑了,变了,说他们一生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甚至说:为什么你不是一个波兰人呢?

远在万里之外,傅雷得知这个消息后既兴奋又欣慰,他在给儿子写的信里说:

东方升起一颗星,这么光明,这么纯净,这么深邃;替新中国创造了一个辉煌的世界纪录!

我做父亲的一向低估了你,你把我的错误用你的才具与苦功给点破了,我真高兴,我真骄傲,能够有这么一个儿子把我错误的估计全部推翻!

02

傅聪在国外的日子里,都是通过信件和父亲交流。

这些书信时间跨度从1954年开始,到1966年为止,《傅雷家书》就是就从这里面挑出来编成的。

1958年初,傅雷被划为右派,重点批判。祸不单行,在波兰留学的傅聪被人举报过“资产阶级生活”。

原因极其荒谬:利用演出收入租房住,进出都打车。

在那个特殊年代,这是极其严重的问题,使馆再三指示他立即回国,这让傅聪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风声说,他回国后就将被下放到农村,种地劳动好几年。

对于傅聪来说,他很清楚回国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不愿意面对那种父亲揭发儿子,儿子揭发父亲的生活。他更不愿意用抚摸琴键的手指去种地。

权衡下,他选择了出走,目的地是英国。

他坐在飞往英国的班机上时,正好伦敦有大雾,飞机推迟起飞。中国驻波兰大使馆的人已经察觉,往机场追去。

突然,伦敦上空的雾散了,飞机得以顺利起飞。

一场异国他乡的雾,造就了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运,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彼时的傅聪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天人永别。

1966年9月3日,傅雷夫妇自缢身亡。

就在前一天,上海音乐学院的红卫兵们刚结束对傅雷夫妇的批斗。

说来荒谬的是,傅雷与上海音乐学院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因为批斗一位女教授,一路追到附近的傅家。

这位女教授跟傅雷是老乡。1959年,她在香港(专题)写信给傅雷,征求他的意见。傅雷回信,极力劝说她回大陆定居。

红卫兵就是因为抄出了这封信,才把它当成证据,一路追到附近的傅家,整整打砸了四天三夜。

傅雷是什么人?

他不止是留学法国巴黎大学的才子,也不止是翻译罗曼罗兰、巴尔扎克的著名法语专家。

他更是一个一生刚烈、清高的书生。

15岁就读教会学校,却公开反对宗教;18岁,带头掀起反学阀运动;23岁时受刘海粟邀请,担任上海美专办公室主任,几年后公开大骂刘并宣布决裂;31岁时因意见不合,与国民党高官吵翻……

1946年李公朴、闻一多被刺,傅雷悲恸欲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不食不眠。妻子流着眼泪在外敲门,求他吃一点东西。

二儿子傅敏说过一番话,大意是:

如果哥哥傅聪当年回来了,父母会走得更早。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这对夫妇高洁的人格,无法不令人动容。

在遗嘱中,他们预留了自己的火葬费:53.30元。

为了防止自己自缢时踢倒凳子打搅到邻居休息,他们特意在地上铺了棉被。

红卫兵抢去了一位亲属寄存在家里的首饰。他们替红卫兵予以赔偿,拿出了他们所有的财产:三百七十元,外加三张小额储蓄的存单。

连家里的保姆的生活费,他们都留下了。日后,这位老保姆谈到此事,便会泪水涟涟。

1976年,傅雷夫妇沉冤昭雪。五年后的1981年8月,《傅雷家书》由三联书店出版。

这是一本充满着父爱的教子书,也是一本最好的艺术修养读物。书中,傅雷谈及文学、音乐、绘画,无不是信手拈来,咳珠唾玉。

到现在已经增订到了第五版,重印几十次,累计发行100多万册,是经久不衰的畅销书。

在书中,读者能看到傅雷作为一个父亲的形象:

有理想就有苦闷,不随波逐流就到处龃龉。

尽管人生那么无情,我们本人还是应当把自己尽量改好,少给别人一些痛苦,多给人一些快乐。

人生的关是过不完的,等到过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要离开世界了。

……

金庸如此评价:

傅雷先生的家书,是一位中国君子教他的孩子做一个真正的中国君子。

但傅聪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有一次,傅聪看到电视里在放戏曲节目,演的是一个孩子在寻找自己的父亲。

看到这一幕,他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刻,离傅雷夫妇过世已近二十年。

03

傅雷离世的消息传到欧洲,不少出版商都找上门来,想要拿到傅雷的书信。

见傅聪不肯,都找到傅聪妻子那里去了。

有个出版社不肯死心,开了好几次高价,想要买下这批书信。

傅聪不为所动,都一口回绝了。晚年,他才跟人说起这事儿:

他怕有人拿这些书信作为攻击中国的政治工具。

而他曾答应父亲,不说祖国坏话,不做不利祖国的事。

这些,他不但做到了,而且有些事情表现得非常书生意气,义愤填膺。

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电视上看到巴以冲突,以色列进入黎巴嫩;他在家里气愤至极。

小儿子莫名其妙,问:你干吗生那么大的气啊?结果差点被他赶出家门,父子几乎决裂。

他说:

我认为这是个基本立场问题,就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你究竟同情谁。

同时,他不断在全世界演出,以他的天才博得阵阵惊叹与赞美。也为古老的中国博得全新的形象。

一位83岁的作家,在电台里听到了傅聪演奏的肖邦,当即被震惊。

他立即写出一封公开信《致一位音乐家》:

……我所听到的不仅是完美的演奏,而是真正的肖邦。那是当年华沙及巴黎的肖邦,海涅及年轻的李斯特所处的巴黎。我可以感受到紫罗兰的清香,马略卡岛的甘霖,以及艺术沙龙的气息。乐声悠扬,高雅脱俗,音乐中韵律的微妙及活力的充盈,全都表现无遗。这是一个奇迹。

……聆听傅聪演奏时我想像一位来自东方的人士,当然不是傅聪本人,而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他像是出自《庄子》或《今古奇观》之中。

他的演奏如魅如幻,在“道”的精神引领下,由一只稳健沉着、从容不迫的手所操纵,就如古老中国的画家一般,这些画家在书写及作画时,以毛笔挥洒自如,迹近吾人在极乐时刻所经历的感觉。此时你心有所悟,自觉正进入一个了解宇宙真谛及生命意义的境界。

这位作家的名字是——赫尔曼.黑塞。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他不止一次的表达过:我还是一颗中国人的心,感情也是中国人的。

傅聪始终没有放弃过回家的想法。

1978年底,浩劫刚过去两年,傅聪在英国与来考察的中央音乐学院领导吴祖强见了一面。

他向吴祖强表达了想要回国做一点工作的意愿。

有人跟他说,国内条件很艰苦。

对此,傅聪的回答是:我一定要回去,什么苦我都能吃。

就这样,傅聪踏上了回家的路,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在教学上他神似父亲,总是直来直去,毫无保留,得罪不少人。

有的服务员在他的餐桌上放了一块牌子,“英籍钢琴家傅聪”。他立即把“英籍”两字涂掉,说:

我不是外宾,我是中国人!

每次回国上课,他除了讲课就是练琴,周末从不休息,不逛商场,也不遛公园。

以至于学校配给他的司机说:

这个专家很老实。

04

傅聪先生命运多舛,漂泊一世,最后甚至没能死在祖国的土地上。

但总有那么些人,不去了解他苦难的一生,不去聆听他伟大的作品,却只抓着他的国籍说事。

从前两天被爆出感染新冠,到今天不幸离世,几乎每一条祭奠的微博下,都会有一些奇葩的嘴脸存在。

最热的一条微博下面,有上万条留言。其中不少都是这种:

一个英国人,你们这么关心?

外国人,关我们啥事?

叛逃英国,不忠不孝!

恕我直言:

讲出这些话的人,都是垃圾。

肖邦长期旅居巴黎,不妨碍波兰人以他为民族骄傲;库贝利克晚年入籍瑞士,捷克人将他奉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音乐家。

爱因斯坦晚年入籍美国。直到今天,德国人、瑞士人和以色列人还在争夺他的国籍。

傅聪,这位86岁的老人,想必不会料到,自己的离去居然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而今,他去和天堂里的父亲、母亲相会了。留下这争吵不休的人间。

著名学者刘再复读过《傅雷家书》后,写下一首诗,叫《洁白的纪念碑》。

其中有这么几句话:

对着洁白反省,才能清醒地淘汰一切不洁白。

如果我们的土地容不得这样的真金子,那我们的土地一定是积淀了太多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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