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l同学，凡在这里学英文，概莫能外——也就是说，一个也不能例外！”格雷教授怕他听不懂，又画蛇添足般地解释了一下‘概莫能外’。因为他知道，很多早早离开故土，留学海外的华人子弟，母语中的成语、俗语、术语、典故、修辞、固定搭配，等等，学得非常有限；来到海外后，离开故土的语言环境，接受和巩固母语的机会基本失去。这样既影响了英文的学习，有时候还会影响母语的正常交流。“既然不是针对你的，如果你能做到，既能改掉你的缺点，又能学到你要的知识。试一试又何妨呢？”格雷教授这样劝道。

“那……那……哎！”他踌躇着，“那我就……我就，试试……吧。”他勉强答应，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经过格雷教授两年的精心调教，Carl的英文从零基础到了可以上Langara College的程度；最主要的是，他脱胎换骨，彻底变了。如他自己所说，仿佛他妈妈重生了一个他：他的精神状态变了，世界观变了，认识世界、看待问题的能力提高了，学习习惯改变了，学习能力和学习效率也大幅度提高了。他成了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知识丰富的留学生的典范；而且，最近，他还刚刚转到UBC（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加拿大数一数二的大学——

虽然Carl现在已经是个知书达理的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但他会不会因为女朋友的论文受挫而走极端呢？上一次见面还是他从Langara转到UBC时，他请英文学院的几个老师吃饭，已经半年了。

正思忖间，格雷教授隔着玻璃墙看到Carl领着女朋友走过来了。于是，他迎了过去。

Carl笑眯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跟格雷教授打招呼：“格雷教授您好！”

“你们好！”格雷教授站在门口跟他握手，察言观色。

“咱们就站在外面聊吧，”Carl一边说一边把Lily的论文评分递给格雷教授。Lily在一旁低头不语。

格雷教授看他们不像来势汹汹，没有一丝恶意和危害，就侧身示意他们进来。

Carl在他的对面坐下。

三年前就在这同一个位置。还是这个Carl，那时的他是那么迷茫、无知、龌龊；而现在，坐在对面的这个小伙子是这么自信、深刻、阳光！他一头自然卷曲的披肩发，像一头驯服的狮子，气宇轩昂。左额的那道伤疤暗淡了，似乎那遥远的伤心的记忆，已经隐隐退去。

格雷教授看着自己精心打磨出来的‘蛮玉’，就像在审视自己的杰作一般，感到宽慰、自豪。他突然注意到Lily没有落座，嘟着嘴、低着头站在Carl的旁边。于是对她说，“Lily你请坐呀！”

Lily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我先看看你的论文是怎么fail的。”格雷教授边说边凑近论文。

他突然发现，他竟然看不清论文上的字——一排排的字像带有毛边的一行行线条一样。他往前举，不行；再挪近点，再近点，依然不行。遭了！像乱焦的望远镜一样，他竟然调不准聚焦了！

“怎么了，格雷教授？”Carl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好像突然看不清字了。”格雷教授抹了一把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

Lily坐在那里，低着头，暗自思忖：格雷啊格雷，你真会演戏、拖延！你给我退费不就得了？！Carl你跟他客气什么？！你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难道还怕他？格雷教授，我看你到底演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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