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世界近代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许多人或许会想到美国。不过，早在 1777 年东南亚就出现了一个以「共和国」为名的政权，而这个建设在今天印尼加里曼丹岛的「国度」建立者与国民多为客家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代末期开始，中国沿海福建、广东等地的汉人，因为原居地地狭人稠，资源不足，纷纷向海外发展，移民到了东南亚各地。其中许多人来到印尼的加里曼丹岛，特别是在加里曼丹岛沿海的坤甸。汉人在当地种植稻米、椰子、咖啡等等作物，也有人从事矿产，或者贸易。

在那个年代，罗芳伯这个广东梅县的客家人，因为科举失利，干脆不念书跑到海外「壮游」了。他跟着一百多个亲友组成的古代旅行团，从之后因林则徐虎门销烟闻名的虎门出发，来到加里曼丹岛。

当时，在中国就传闻加里曼丹岛有金山，乡里村民甚至相信在南洋的金山土地下，即便是跑进鞋子的沙，倒出来也能筛出金子。大批汉人淘金客蜂拥而至，而当地的马来统治者也乐见这些汉人到来，靠着向华人客工收地租跟税金获得巨大财富。

罗芳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南洋，他写下了《游金山赋》记录这段冒险：

盖闻金山之胜地，时怀仰止之私衷。地虽属蛮夷之域，界仍居南海之中。岁值壬辰，节界应锺。登舟自虎门而出，南征之马首是东。携手偕行，亲朋百衆；同舟共济，色相皆空。予自忖曰：既从虎门而出，定直达乎龙宫。无何远望长天，觉宇宙之无尽；下临无地，想云路之可通。

到了加里曼丹岛的加里曼丹后，罗芳伯爱上这片好山好水。当时加里曼丹已经有不少华人定居于此，形成一个个华人聚落，人数达数万。受过私塾教育、考过科举的罗芳伯在当地成为了教书先生，又因为他善于协调众人，不只成为华人的领袖，更与当地土著相处融洽。就这样，在坤甸一带，他的盛名让他被推举为领导人。

从成立公司到建立「共和国」

那个年代，加里曼丹岛有好几家采矿公司为了采矿权利相互争斗。而爪哇岛上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也虎视眈眈，企图把加里曼丹岛纳入势力范围。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罗芳伯积极地联络苏丹跟当地的原住民首领，组成了由华人与当地原住民合作的武装组织，两次击退了荷兰人的进犯，并合并几家华人采矿公司为「兰芳公司」。

1777 年，罗芳伯在众人的推举下，将原本的采矿公司「兰芳公司」改组为「兰芳大统制共和国」，并以兰芳为纪元的年号，自称「大唐总长」或者「大唐客长」，意思是华人作客海外的大首长。

建立这个大统制之后，罗芳伯也设立了一系列行政、司法的机构。在《兰芳公司历代年册》中记载：「罗大哥时，未有公班衙（Company）来理此州府，故一切法度，经其手定，犯重罪者，如命案、叛逆之类，斩首示众；其次如争夺打架之类，责以打藤条、坐脚罟；又其次如口角是非之类，责以红绸大烛。」

类似近代民主的体制

这样已具备政府权威和法治雏形的架构下，被许多人认为已经能视为一个共和国。而那个年代的西方，也早就注意到这个远东的新国度。在兰芳共和国建国十余年后，英国《泰晤士报》于 1793 年 6 月 8 日用头版报导了兰芳大统制共和国：「此兰芳大统制共和国国力虽后于西方诸国，其意义却不逊于 1787 年华盛顿当选第一任总统；实现联邦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民主共和走向⋯⋯」

而「兰芳共和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其政治体制上「国之大事，皆咨决众议而行」，颇类似今日民主共和，而兰芳共和国的首领尊称是「大哥」，这点也别具趣味。在罗芳伯临终前，不选择建立家天下的世袭体制，而是以「不拘本州各县人氏，俱可择贤而授任」的精神，荐举了有功绩才能的江戊伯，这样在亚洲当时仍以君主制为主的时代下的特殊的运作模式，成为兰芳共和国的一大亮点。

立国后，因为周边有强大的荷兰殖民者，兰芳共和国立刻遣使前往大清称臣，用以威吓邻近的政治势力，但对清廷不自称国而自称「公司」，到了道光年间，由思想家魏源撰写世界地理书籍《海国图志》就这样叙述兰芳共和国：「婆罗岛⋯⋯汉人自古以来，与此洲交易。嘉应州人进山开矿，穿山开道，自立国家。择其长者，称为公司，限一年二年，办国政」

罗芳伯之后，「兰芳共和国」代代相传，总共经历了 12 任「大唐总长」。到中法战争之后，荷兰意识到清朝对东南亚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也开始着手计划侵略「兰芳共和国」，在不敌西方船坚炮利下，立国近 110 年后，1884 年向荷兰投降。但荷兰并没有公开承认并吞「兰芳共和国」，仍把当地华人首领立为「甲必丹」做为缓冲中介。1912 中华民国成立，清朝覆灭后，荷兰才正式宣布对「兰芳共和国」的占领。

印尼前总统：「不亚于华盛顿的功绩」

时至今日，关于「兰芳共和国」到底是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独立国家，仍被学者争论着。兰芳共和国能被华人世界所知，是梁启超在《新民丛报》发表了〈中国殖民八大伟人传〉，把罗芳伯的事迹视为华人在南洋开疆拓土殖民建国的事迹。当时便引发中国史学界的关注。

然而，当代许多学者却认为「兰芳共和国」实质上只是海外华人移民的结社与公司体制下延伸的组织。而被人津津乐道的民主体制，实质上就是中国传统村里中的乡绅议事，推举耆老作为领导的传统而已。但无论如何，兰芳共和国作为印尼历史上不可抹灭的一段历史，仍有其重要的意涵与价值。

印尼前总统瓦西德曾在《罗芳伯传》的序中这样评价道：「1787 年华盛顿当选首任总统，实现联邦的美利坚合众国，建立共和体制。然而，我国客属领袖罗芳伯于 1777年就在世界第三大岛加里曼丹岛（今加里曼丹）东万律创立『兰芳大统制』共和政体，比美国早 10 年。以此历史贡献而论，罗芳伯不亚于华盛顿。罗芳伯堪称与华盛顿并列的世界伟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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