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松茸为什么那么贵?竟全都是因为这国人!

早松茸价格昂贵,100g可卖到10万日圆(折合人民币6178元)。

翻开松茸的食用史,上下千年,纵横万里,至少可以划分为两个大不对称的世界:云南人的松茸与云南以外的松茸;日本人的松茸与日本以外的松茸。而云南人与日本人对于松茸高价最大的共识,应该是“鲜”——亦可说,是不可确定的“时间”。

“一股泥土味,只有日本人爱吃,不稀罕。”

上世纪90年代的云南,有一种连稍微正式的名称都没有的菌子,只能跟随鸡的名号被叫做“臭鸡”。

谁知,正是这种味道闻起来怪怪的松茸,引来了日本人与一麻袋一麻袋的钞票,成就了滇中一带许多人一夜暴富的传奇。

“卖一次菌子赚回来的钞票,花花绿绿地能铺满满一床。”一位来自香格里拉的松茸老板回忆道。

松茸堪称食材中的黄金。图/Tomomarusan

也是在那个万元户就算土豪暴发户的年代,最早一批北上的港商如王嘉恩把眼光瞄淮了内地市场,而其中的一个点位,就是四川。

在王嘉恩的记忆里,有一个有趣的案例是“一日达”。“一些日本人喜欢吃四川松茸,我们从成都拿到新鲜的松茸,再空运到香港,运到日本,一两天就能到,快的话只需要一天。20多年前,我们就实现了‘一日达’。”

后来的30年,四川一直是松茸出口的冠军。每年7月中旬到10月下旬,大概有1000吨松茸从林子里冒出来。最多的时候,900吨松茸被藏族山民采下,他们用杜鹃花叶小心包裹着菌子放入竹篮里,再由交易中心分销至全国各地、日本及欧美。

这种空间距离错置感——日本原本盛产的珍馐,现在要到天涯海角才能找到,昭示了松茸不只是一种野生食物,它还反映了边缘族群如移民、原住民、少数民族的当代生活情境,全球政治经济秩序的变迁,商品链的组成与崩解,科学知识的形成等议题。

2006年8月4日,四川,甘孜巴塘的松茸加工点。图/视觉中国

01

松茸食用史

翻开松茸的食用史,上下千年,纵横万里,至少可以划分为两个大不对称的世界:云南人的松茸与云南以外的松茸;日本人的松茸与日本以外的松茸。而云南人与日本人对于松茸高价最大的共识,应该是“鲜”——亦可说,是不可确定的“时间”。

从孢子生长成一棵合格的松茸童茸,需要三到五年时间。如果松树提供的养分不足,出生前雨水不足,又抑或出生后光照不充分等,三分之一的松茸会长得“歪瓜裂枣”。如果连续三天土温“发高烧”到23℃以上,原基及幼小子实体就会遭受损害。另外,松茸散发的一种独特的香气,令它们有半数逃不过虫伤。

而从童茸到开伞,却只需要两三天,开伞后的松茸营养价值迅速降低,口感也远不如前。未开伞的松茸根据长短、粗细等继续分级。人们通常认为越大的松茸越好,其实不然。顶级松茸一般具备以下几点:长度和粗细适中、香气浓郁、形状周正、新鲜且没有虫眼与损伤。

顶级松茸有着严苛的标准。图/journey of japan

除了“鲜”,松茸里还蕴含着个人、社会与自然环境的时间记忆。

今天在日本能轻易买到松茸气味的薯片、即食味噌汤,或加在松茸饭上的冷冻香菇——许多年轻人以这种形式接触松茸。

但他们不解:这样的味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一辈松茸爱好者很清楚这种误解,他们的说法是,这些人造的松茸制品对年轻一代很不利。

松茸的气味——他们形容,闻起来就像乡间生活,还有探望祖父母与追逐蜻蜓的童年时光。它让人联想到原本开阔,如今却陷入垂死挣扎的松林。

有位女士说,它让人忆起乡下的日子:她的祖母每逢新年都会更换幛子上的纸张,用换下的纸包装来年的松茸。那是个快活的时代,大自然还未腐坏,还不具毒害……

不丹廷布,以采松茸为生的农民。图/Menlhaherbs

02

你要是不懂松茸,就不会懂得日本

无论欧美、日本还是中国,现代人都活在科技与经济高速发展的“悬浮”时代,人与土地的关系接近于零。日本人仍拥有一些以松茸为主角的传统习俗,如“松茸祭”“松茸旬会席”,或松茸筵席“旬之味”。

“日本人把松茸当成秋天最美味的东西,到了秋天一定要吃一次。家家户户都要吃,就像中国北方人过年吃饺子、南方人端午节吃粽子一样。”日本三代木株式会社长春事务所首席商务代表金东光说。

每逢这时,日本人与亲朋好友一同享用松茸土瓶蒸、天妇罗、松茸御饭,同时也享用一种时间——它的气味唤来因夏日澎湃富饶不再的惆怅,也呼引秋天敏锐高张的感性。

松茸与和牛一起蘸鸡蛋吃。图/journey of japan

在日本,松茸也是一种理想的赠礼,送给某个你需要与之维系长期关系的对象。一名日本杂货商认为松茸是“日本”生活方式的关键。

即便你不懂松露,也可以了解法国,“但你要是不懂松茸,就不会懂得日本”。他指的就是松茸具备的表达关系特质。松茸的强大布置在气味与风味,还有它本身建立人际纽带的能力。也就是说,在松茸真正被食用前,他就必须把松茸的关系拉拢好。所以说,松茸的价值不仅来自食用与商业交换,还会在赠予行为中产生。

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国宴菜单上出现了松茸的影子——瓜盅松茸汤。据松茸商透露,在中国“富裕阶层食用松茸的趋势正在加强”,越来越难以向日本出口。中国产松茸价格上涨还影响到店面零售价。日本百货公司西友东京店销售的松茸“价格有时比2016年高出20%左右”。

在中国,松茸也成为了奢侈食材。图/Jay del Corro

03

松茸为何无法人工栽培

尽管如此珍罕价昂,松茸却无法由人工栽植——它在林中现踪与否,全凭机缘与巧合。

菌类学家艾伦·雷纳认为,生长的不确定性是真菌最令人雀跃的一部分。人类的人体构造在生命早期便已达到确定的型态,我们无法长出更多四肢,人人都只有一个大脑。相反,真菌终其一生都在生长与改变结构。光是这么一则事实,便足以令人警醒——我们的思考有多少是以明确的生命形态与老年作为预设的?

烤松茸。

就松茸而言,这种与特定森林树种共生的地底真菌子实体,会与寄生树建立互惠关系——它从树木根部得到碳水化合物的同时,也让这些寄主树木能在缺乏肥沃腐殖质的贫瘠土地上生存。抗拒种植园环境的松茸,需要森林里动态的物种多样性以及它传染交融的关系。这种具有转化力的互惠原则是人类不可能栽培松茸的原因。日本研究机构已投入大量经费尝试培植松茸,截至目前依然壮志未酬。

即便是最渺小的生物,也都参与着世界的创造。日本现今松茸稀少的一个主因,就是线虫的习性导致了松树消亡。这种松材线虫对美国松树并非特别的害虫,却是亚洲松树杀手。第一只随美国松树在20世纪头十年漂洋过海来到日本的线虫,是从长崎港上岸的。没多久后,这些线虫便与日本当地的云杉小墨天牛结伴同行,改变了日本的森林地景。

想吃松茸,仍然要到松树林里去找。

所以,千万别被网络上“松茸对产地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它只能生长在没有任何污染和人为干预的原始森林中”这类话给骗了,松茸喜欢的就是被扰动、破坏、众声喧哗的环境。一位日本科学家解释说,因为人类干预,松茸才更容易出现。

尽管人类实际上无法自行栽培出松茸,但我们可以说,松树、松茸和人类,相互间全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也投映出一个视野跳脱常轨的宏观格局:人类社会能否进步与进化,关键不在相互竞争,而是相互合作,各以独有姿态,共同聚合成一个复音旋律般的世界。

“慢一点”,唯有谨慎观察,才能察觉地面的徐缓起伏,这是采集人的韵律,也是生活的节奏。因为我们搜寻的不是某种真菌种类,而是大地的生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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