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嘛的内田裕也,睡什么睡,起来嗨!”
谁都不会想到,一句如此普通的喊人起床的话,有天会成为内田也哉子写给爸爸的悼词。
【内田也哉子悼词全文】
老实说,我不太了解我爸,应该说不可能了解才正确。
那是因为我们至今共同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数星期,正如母亲生前说的,他本来就是很难懂,不是一个好理解的人。
内田裕也这个人就是集结世界所有矛盾的综合体。
我所知道的裕也,就像是一座不知道何时会喷火的火山,但是同时又像熔岩流窜间,一朵不知天高地厚绽放的野花的,纯净无瑕的存在。
坦白说,直到我爸咽下最后一口气,身体变冰冷了,装进棺木入殓,火化烧成骨灰,我的心都还在疑惑,为什么眼泪会一直流。
我想是因为,这段没有感情的父女故事,还没感觉到开始,就已经落幕的关系吧?
但是今天,这个瞬间,我眼前的所见的光景,对我来说,并非只是一场仪式。每位曾与我父亲交好,为了送他一程而聚集在此,看到大家真挚的感情汇聚成一股强烈的气场,在这个会场尽情燃烧、宣泄。
内田裕也这个人不大懂父亲这个概念,但是吼叫过、与人相交过、争吵过、开心过、失败过、沉默过,然后又继续跌撞,这些大家确实感受到的,只是爸爸一定会说,还不够吗?你还想要知道什么?我想爸爸会这样说吧。
然后我扪心自问,我从父亲身上学到了什么。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是学到了生在世上对世间万物的敬畏之念。他是破天荒的,虽然有时候很难相处,但又不是狡猾之辈。虽然没有地位和名声,但是身处风暴之中仍有前来相挺的朋友,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母亲在晚年的时候,常嘟囔着自责,没为丈夫做些什么,只担了妻子的虚名。她常会望着远方说:“他被我绑住了啊。”然后,她在这将近半个世纪的婚姻里,向父亲不断更换的情人,以各种形式表达感谢,我虽然讨厌这样的母亲,她却是非常认真的,就好像,她从不认为丈夫是自己的所有物。
当然,人生来就不是属于谁的,是独立的个体。历来世间都是这个道理,因为某种缘分下与另一半邂逅相遇,决定结为夫妻,双方就应该为对方完全负责。但是,事实上母亲选择给了那个人自由,然后父亲也选择身心的独立自由,不再被任何一个女人绑住。
这两人给身边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困扰,在此向大家道歉。事到如今,我也接受了他们带来的混乱。他们仿佛一场海市蜃楼,却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他们的基因会继续流传下去。这个自然的定律也被卷在这团混乱之中,感觉还真是有趣啊!
我父亲长达79年的人生,真的给大家添麻烦了。
最后,我想用内田裕也的方式向他道别:
Fuckin~q~ Yuya Uchida,(他妈的内田裕也)
don~q~t rest in peace(不要安息)
just Rock~q~nRoll!!(起来摇滚!)
翻译:ETtoday星光云
内田也哉子,一个15岁就开始做同声翻译的演员、歌手,同时也是“日本最酷奶奶”树木希林和摇滚先驱歌手内田裕也的女儿。
因着这篇悼词,许多人再次认识她的父母,那两位传奇老人。混蛋男+受虐女?好像也不只是这么简单。
树木希林(Ki Ki Ki Rin),原艺名悠木千帆。只因为在电视节目上的拍卖环节中拿不出什么宝贝,便卖了自己的艺名,因此不得不重新想名字。
翻字典的时候发现念“ki”的字很多,捞了几个字组合起来发现寓意不错,于是就这样定下了自己的新艺名。
其实当年考大学的时候,她的目标是药剂师,没想做演员。可在入学考试前,因为滑雪摔断了腿,错过了考试。
郁闷之时看到了报纸一角的剧团招生启事,尝试着去面试了一下,谁知竟然通过了。然后就干到了现在。
从艺57年间,树木希林演过不少角色,但最受好评的是饰演各种老人。
31岁时把一个70几岁的婆婆演得深入人心,成为话题以后,树木希林就一直扮演老奶奶一类的角色。
到了真正老去时,又因为演绎了无数妈妈和婆婆的形象,拿遍了无数奖。
和她合作过6次的导演是枝裕和说,他的电影里的老人的形象,灵感都来源于树木希林,因为她本人就是一个宝藏。
给别人签名留言时,在角落里画上自己的样子,偶尔还点个腮红。
遇上饭店里的商家送礼,就算是差点吵起来也要拒绝那份礼物。
被镜头对着,也要偷偷摸摸跟负责人讨价还价自己的片酬。
“好少,我录节目配音的时候就有这么多了。”
就是这样一位妙人,和歌手内田裕也的结合,却是一段别人怎么都看不明白的复杂婚姻。
30岁的树木希林和34岁的内田一见钟情,4个月后他俩结婚,一年半后分居。
虽然在一起时总被家暴,但树木希林怎样都不愿意离婚。哪怕熬到了丈夫自己偷偷递交离婚申请,她也要去打官司证明协议无效。
说她逆来顺受吧,她其实也会反抗,拿着电灯砸向对方的事情干过,吵起来互相凶对方脸上,连举菜刀相对的事也做过,因此家里隔三差五就因为俩人对峙而丢东西。
还因为总是去买菜刀,两夫妇被家附近的五金店老板怀疑要做什么坏事。
“我想趁他睡着没防备的时候刺他一刀。但是想到要进监狱坐牢,就住手了。”
都恨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不离婚?
树木希林说,那是因为自己已经把丈夫当成了人生必要攻克的难关来看待了。
如果没有他作为参照物,那么自己大概会无人镇压变得无法无天吧,所以任性地维持着这份羁绊,时刻以他自省。“话说回来我还要感激他呢。”
“被利用的”丈夫内田裕也的确如她所说,是个存在感极强的野人。
正如悼词里女儿这样形容内田:就像是一座不知道何时会喷火的火山,但是同时又像熔岩流窜间,一朵不知天高地厚绽放的野花的,纯净无瑕的存在。
他这么一个矛盾的人,参选过东京市长,也有过几次逮捕记录。
最好笑的一次是1983年,为了抗议唱片公司不给国内歌手机会,只用外国摇滚歌手,内田抓着菜刀冲进了事务所,恐吓完自己拨打110报警,然后因为违反枪支法被当场逮捕。
一顿操作猛如虎,大家都不知该夸他为正义而战好,还是守法好市民好。
一生放荡不羁爱菜刀自由,是他。当然,私生活混乱,也是他(无心改变)的本色。
夫妻俩互撕了大半辈子,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估计就这么过下去了。2008年,有人看到他俩牵手在祇园祭时逛街街。这件事差点上了新闻头条。
树木希林回应说,不过是年纪大了,没力气争了,大家不用大惊小怪。
紧接着,她继续打破幻想:
“他就是像洄游鱼类那样的人,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固定停下来不动……”“我们呢基本上只是同居关系而已了吧。”
果不其然,不正经的老头子没多久就因为骚扰前女友再次登报。
2011年,50岁的前女友跟他提分手,内田直接闯进了人家家里求复合,然后人生第三次被警察逮捕。
树木希林替他擦完屁股后转身补刀:会有刑罚吗?有的话我可真是感谢万分啊!这类的事情早点曝出来就好了,大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就不会有那么多不明真相的女人被他迷惑。
期待浪子回头,发妻含泪接受什么的,果然是我们吃瓜群众看太多电视剧了。
不过他们的感情说是缓和也确有其事。一个月在一起吃顿饭,见个面,每年1月相约夏威夷游。
气氛不再剑拔弩张,树木希林终于能在大众面前说出“他的全部我都爱”这样的话。
暴躁了一生的老爷子也没落后,该表白表白,该道歉道歉:
“我当然喜欢希林,不过她真的很‘可怕’。她是最强的母亲、最强的女优、也是最强的妻子。我虽然不会下跪,但会秉承最摇滚的精神、由衷地向她道歉。”
就这么纠缠了一生,去世前的最后一刻,树木希林还想着给内田打电话,希望最后见他一面。
他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电话里“喂喂!振作起来!”地喊她加油。
利用、爱、恨……他们的感情之复杂,哪怕是女儿,一开始也无法理解他俩的感情。
看着这边厢内田裕也在自己的生活中折腾出妖来,树木希林依然在那边厢活得很酷。
自顾自地在杂志上留下至理名言:
—对于年轻人,您有什么样的人生建议?
—请不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如果我是年轻人,老年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听的。
来源:晨曦之辈拍的《知日》
自己一个人开车上下班之余,还能顺带接送拍摄纪录片的导演,拥有非常赞的停车技术。
和父母相比,女儿也哉子和丈夫的生活就要平凡和低调许多,过日子没有那股作劲,在外人眼里看来,也就是丈夫是入赘这一点有些不寻常。
然而,她却渐渐地懂了那对老人的相处,一并接受了他们带来的混乱。
内田一家
“他们仿佛一场海市蜃楼,却是真实存在过的,我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他们的基因会继续流传下去。”女儿也哉子在悼词里这么说道。
奇怪就奇怪吧,带着原生家庭的影响走出自己的路,两位自我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大概也是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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