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读到好友Z君来信，问了我5个问题，本要专门作答，但又不希望周记落下，索性两篇合做一封，写在这里。

【两人书】栏目是我与Z君在继手写书信之后通过公号交流的新形式，前几封皆为各自公号的读者可见，出于多个话题私密性考虑，此后几封仅我二人可见。但最初也曾考虑过若话题合适、读者有意，也能扩大到几人的形式。上封信里的问题确实可以公开讨论，于是也可作为尝试多方讨论的开始。

Z君所写内容如下：

我最近有好几个小的话题想听听你的看法，最近也一直在想。

1. 不知道你看没看《复仇者联盟3》中，灭霸对钢铁侠说，你不是唯一受到知识诅咒的人。其中的“知识诅咒”你怎么看。

2. 因为我最近把那不勒斯四部曲快看完了，我想起1的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小说，莉拉和莱农太复杂了，我常常又想起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和理解的问题。

3. 我非常喜欢吃山竹，最近经常被同学带着去水果市场直接买山竹吃，就是很大的那种批发市场，周边的大型商超都要从那里批发。可是，我们只能买到“剩下”的水果，因为最好的水果都是从果园直接被运输到中国了。我常常想起不对等的贸易问题，所以，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比喻虽然不太对，但我又觉得如此“剥削”也不对，想听听你的想法。

4. 不知道你找到权利的游戏的资源没有，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个场景，最不能理解哪个场景，哪个场景让你最伤心，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它。

5. 前一周，是泼水节，学校、周围的大部分服务业都停了，害得我们生活很无聊又特别不方便。然后又看到国内讨论“996”，心碎一地。不知道新西兰人民的生活态度是怎样的？

就先这5个吧。等你回复。

咋读来直感觉自己又要做一篇问答题，想到最近的经济学作业，有些不情愿。但Z君确实是一个很能引导人思考，对很多问题也有独特见解的人，两年来我们讨论过各种问题，虽然我经常答非所问，很多思考也只是浅尝辄止，但经过一遍遍梳理，还是觉得清晰了很多。于是也就尝试着去回答她的问题。

（一）知识诅咒

我并未看过任何一部《复仇者联盟》，更确切地说，即使漫威电影再风靡全球，我所看过的不超过3部，好像早已过了热血沸腾和相信英雄主义的年纪（或许要原谅我对这类电影的粗暴概括）。所以我对这个名词的认识可能与你所想的大有偏差，因为不知道剧情。但因这一名词，我首先想到的是鲁迅所写的铁屋子情境——到底几个清醒者要不要叫醒大多昏睡、丝毫不知即将被闷死的那群人，既然结果并不会有太多改变；其次是经常听闻的哲学问题：你愿意做一只快乐的猪，还是一个痛苦的苏格拉底？

我想因你我都是受教育之人，对社会自诩有一定见解，于是仿佛如明眼人一般旁观着国内发生的一切，对普罗大众总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举例来说这是我近年来对我爸热衷看新闻联播和各套央视节目，以及总在朋友圈里高歌村委功德的总体感受。很多次回家听到整点新闻都很不屑，但上次在家我却突然明了了，多年前——在我还没上大学前，我也是会整点收看新闻联播的，会学习那些政治话语去回答试卷上的问题，包括在川大时都还是抱着要去外交部做翻译的信念才去报考北外的研究生。后来所经历的立人、北外、私企外企领事馆，各类知识和阅历的积累，一点点塑造了今日的政治观和价值观，并自认为已经成型，因此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更光明的路去走。

我现在的同学中大多都是华人，我跟他们聊，有的年长近10岁，有的小我四五岁，我发现不论年纪，其实大家想出来的原因大同小异——已是国内中产的没安全感，并未到中产的无限期焦虑，都觉得在一线城市闯不出未来却又不甘愿回去被标签化的二三线。所以国内很多社会问题已经是普遍认识到的，包括对经济发展各持续性的存疑，对教育、食品、环境等问题的愤怒和忧虑，但也都承认个体的无力感，于是用脚投票了。当然能走出这一步的无疑是有知识并且有经济实力的，若只着眼于自己，并不会觉得是“诅咒”。相反，是庆幸之前的努力，不论是哪辈人的努力，换来了今日的选择自由。我出来后感受着发达国家的一切，真感觉再辛苦也心甘情愿的，对国内各种更有一种疏离感了。但也总是会在近乎抽离时想到还在那片土地上的家人——外婆生病后的医保报销，小侄女打疫苗哭得哇哇叫，爸妈老后的养老问题等等。那日看到小侄女哭的视频，想到国内假疫苗、毒奶粉、不安全的幼儿园，内心揪得慌。好像“有知”与“无知”的差别一下对比出来：可是，难道我能告诉弟弟弟妹，你们给她打的疫苗也可能是假的啊，不要给她打了吗？难道我能告诉他们国内学校从幼儿园开始就灌输了太多我们看来不合理的东西，这个学是可上可不上的吗？再或者告诉我即将高考的表弟，即使你上了名牌大学，找到了工作，也难改变阶层吗？……

想越多越觉得悲观，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太悲观和自负了些。其实我们不也还一无所有，在承担者较大机会成本的前提下，想挣扎出一个更好的未来吗？如此，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一种诅咒吧。

（二）人与人

命题太大，经历’18年的几场离别后，觉得除了亲情，其他一切形式的感情皆可能散。能做的也只是还在一起时能珍惜而已。这个我们已交谈过多次了。我倒是想趁此在问问你的生死观，我因为外婆生病（虽然现在已出院），又深切认识到我远远还没跨过这个坎。

（三）不平等贸易

正好经济学这几章都在讲市场供需关系。有需求就会有供应，因为国内消费能力提升，我们看到很多国外高质量的水果、奶粉、牛羊肉等都在出口到国内。这是正常的市场作用使然，我倒觉得不必有太多道德考虑。上周我们管理学老师也提到一点：1850年代福特汽车搞流水线生产，大幅提高了生产效率降低了成本，使得福特员工也能买得起，后来销量迅速起来；今日富士康广受诟病的一大原因是其生产出的产品（比如苹果手机）远远超出了生产工人的消费能力。我感觉要深究的话也有很多需要考量的因素，但今天懒得想了。

（四）权力的游戏

最喜欢的场景：龙母浴火而出，让世人臣服，然后有了自己的军队。

最伤心的场景：血色婚礼上，Arya的母亲和二哥被杀。

最不理解的场景：红发魔女的很多段，现在都迷糊的，包括Jon Snow复活。

我还想说很多，但是输入法今日难用，一遍遍要去改正。就此停笔吧。

本是约着去玩，智齿发炎，徒步完腿软，必须休停一天。不想写作业，靠读小说和听音乐度日，晚上再看个电影吧。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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