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丨美籍华人:大国博弈的替罪羊?

 原题

美籍华人:

大国博弈的替罪羊?




作者:董洁林 

原载微信公号知识分子




目前,中美关系面临一个转折点。过去四十多年无数人千辛万苦构建起来的两国之间的桥梁不时传来嘎嘎的断裂声。中美矛盾从贸易之争和知识产权之争,现已拓展到对科技和教育领域交流的限制。在这场争斗中,最为不安的莫过于美籍华人了。许多原本全球化时代的正常行为,瞬间就变得政治不正确甚至不合法规了。而来自官方的压力和民间的冷嘲热讽让很多人噤若寒蝉、甚至不堪重负。


历史上,华人在美国遭受过严重的种族歧视和排斥,直到二战后处境才有所好转,并为中美两国的交流和繁荣做出重要贡献。然而,种族主义并未销声匿迹,中美摩擦加剧之时,其显示出强大的黑暗力量。


本文回顾了华人在美国的历史和现状,意在对美国政府的一些做法表达严重关切,也希望为打破部分人对穿梭于中美之间的美籍华人的偏见提供些许背景。


打开美国排华尘封的历史



1849年,两名中国男子在海上飘了几个月后,来到了传说中遍地黄金的美国港口三藩市。他们是最早到达美国的华人。当时,全世界的淘金者蜂拥至三藩淘金。而一些美洲白人在亚洲招募劳工,半蒙半诱地将许多中国人弄上了驶向美州的船。


这些中国人被称为“苦力”(Coolie)。


来到美国的华人淘金者,有的可能找到了黄金,但大多数人一无所获。


随后,美国开始修建横跨美国大陆的铁路,人们转而成为铁路工人,更多的华人陆续来到美国。这条铁路主要由两家公司负责建设,联合太平洋公司负责东部铁路的修建,劳工主要是来自爱尔兰的新移民。而西部铁路段由加州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负责,该公司的第一任老总是老斯坦福,雇佣的劳工中约80%是华人。


西部这段路多山,经常需要穿山打隧道。当时用的都是手工工具加炸药,工程难度很大、也很危险。这些刚从中国农田里走出来的农民工们,肯吃苦耐劳,很快就学会使用新工具。修铁路的日子虽然辛苦,但工钱还算公道,华工们还是快乐的,他们的劳动能力和美德也在美国得到认可和肯定。


美国第一条横穿东西的铁路通车时,参加这条铁路修筑的中国劳工在欢呼庆贺


1869年铁路完工,美国经济不景气。同时,大批从战场上退伍的军人、获得自由的南方黑奴、修完铁路的工人一下子都涌入了劳工市场,就业竞争非常激烈。此时,旅美华工已接近10万人。由于华工们劳动名声好、对工作条件和工资要求也较低,很多资本家更愿意聘用华工。特别是当爱尔兰劳工罢工的时候,华工常常被资本家招为替代工人。华工在劳动人民之间的竞争中展现出来的“优势”,招致其他族裔工人们的怨恨,于是一些人寻找各种借口欺负华人,暴力事件频发。


“排华”最早是从华人聚集的加州开始的,后很快蔓延到全国。除了种族之间文化隔膜的原因,排华的主要理由是勤劳节俭的华人占了其他人的工作,这个理由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格外有煽动性。


1882年,旅美华人的噩梦正式开始了——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该法案不仅限制新移民来美国,已经在美国的华人也不能和妻儿来此团聚,更不能在这里结婚生子。如果这些华人离开美国,能不能再回到美国就难说了,而留在美国也基本上不能成为美国公民,甚至不能成为法庭证人。1924年,美国国会扩展了“排华法案”,将这些限制强加给所有亚裔种族。直到二战期间这些不合情理的限制条款被逐渐取消前,华人一直被隔离居住在所谓的“中国城”里自生自灭。


值得一提的是,在排华最为狂热的19世纪晚期,良知仍然存在于美国社会。1882年,麻州参议员George Frisbie Hoar认为“排华法案”“将种族歧视赤裸裸地合法化”。1893年,麻州众议员Elijah Morse说,“第52届国会通过的排华法案(Geary Bill),我认为是不人道和不公正的”。从1870到1890年间,著名作家马克.吐温也是这段历史的目击证人,他用善良和公正的笔不断为华人的不公平遭遇呼吁。


麻州众议员William Everett在1893年国会就“排华法案”的听证会上的发言是这么说的:


“让我告诉你们,那一天总会到来的,也许是两百五十年之后,那时,太平洋海岸边(加州)的先生们的子孙将悔恨今天你们对中国人的做法,他们将更愿意和我们麻州人一起,而不是像加州人一样,公平地对待中国人。”


2009年7月,加州政府终于为那段对中国人歧视的历史正式道歉。2011年和2012年,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先后就历史上的排华法案正式向美籍华人道歉。这比William Everett先生预期的要早了许多年。这些故事说明良知可以跨越种族的隔阂、穿透国家的界限,在历史长河中折射出温暖的光芒。


回首美籍华人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还可以发现先辈们经由了一个从小事失语到大事失权、从个别冤案到最后整体被迫害的一个过程。今天美国已经比“排华法案”的时代进步了很多,美籍华人也增长到了四百多万,但是,无论是总人数还是政治参与度,在美华人目前都还是弱势群体。另外,不公正的种子永远都会存在于人类某个阴暗的角落,随时在寻求合适的土壤和气候再次生长,危害今天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和他们的子孙。


美国华人人口统计。图源:The Rocky Road to Liberty: A Documented History of Chinese Immigration and Exclusion. 胡声、董洁林编


“修昔底德陷阱”边缘的两个大国



中美于1979年建交后,两国的交流在很多人的努力下慢慢建立起来。穿梭于中美之间的美籍华人,对修建两国之间的交流“桥梁”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两国的经济繁荣与和平相处对整个世界都是福祉,也是全球化非常重要的部分。可以说,四百多万美籍华人对于中国和美国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事实上,如果把亲华的美国人和亲美的中国人都清干净了,两边阵垒分明,那么桥梁断了就无人修补了。


我从2010年就开始关注两国就海外华人进行惩处的一些案例。虽然每一个群体都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过分贪婪、以身试法的人,但政府放大实情甚至迫害无辜者的情况也时常发生。例如,美国物理学家郗小星教授案和美国气象局专家陈霞芬案,都是明确无误的冤案。


前几年大都是零零散散的个案,最近一年,美中关系直转急下,美国政府频频出招,一会儿要求能源部严防死守,一会儿下令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清理门户,一会儿又敦促美国国家科学基金(NSF)严格把关。本来国际合作非常活跃的科研领域,大有逐渐走向封闭的迹象。


显然,无论是在中国还是美国,都有部分人无视移民的贡献,指责他们在全球化过程中占到“好处”或给对手送去“好处”。每次美国方面传来某个华人被整肃的消息,中国和美国都会有人在兴奋地叫嚣:活该!活该!甚至有人把中美摩擦归因于个别美籍华人的行为不端。


真是这样吗?当然不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需要万千蜜蜂采集花粉才能酿得佳蜜,它们是采蜜的功臣。当狂风暴雨来临,百花凋零,无论是辛勤的蜂、或是懒惰和违法乱纪的蜂,都是无辜的。蜜蜂岂能左右世间风雨?


中国过去40年的快速崛起,让世界震惊。很多人担忧这个大国将给世界带来难以承受的冲击。作为构建目前世界秩序、并领导了世界七八十年的美国,自然会对未来谁来领导世界、以及美国的前途等问题格外关注和警惕。我不知道美国有没有能力遏制中国崛起,但我可以确信,美国不愿意再帮助中国进一步发展了。可以理解,谁会支持竞争对手来打败自己呢?


有人说,今天中美两国已走到了“修昔底德陷阱”的边缘,四周冷风强劲地吹。所谓“修昔底德陷阱”,指的是一个新崛起大国必须以战争方式挑战守成大国方能成为新霸主的历史现象。只是,大国之间是战还是和,根本不是美国华人能左右的。拿美国华人撒气,让他们成为两国矛盾激化的替罪羊,既不明智、也不公平。


也许有人会问,个别美籍华人行为不当会不会成为触发两国摩擦升级的事件呢?如果各位去看看历史就会自己得到答案。印尼屠杀华侨、越南排华等事件,祖国什么时候卷入过?可以想象面对强大太多的美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在美华人只能自求多福。触发两国踏入“修昔底德陷阱”的,可能是朝鲜、也可能是台湾、南海的某个岛国,但不可能是美籍华人。


我也要强调,美籍华人需要加强法律意识、合规行事,更不要做伤害雇主和所属国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大家对服务多国的科学家们保持善意,他们不仅没有错,反而是人类科学创造和传播的功臣。无论他们的科研资助来自哪个国家、以哪所大学和机构的名义发表科学成果,最后这些成就都属于全人类。在对人类科技创新历史进行了大量研究后,我知道,科学家的个人所获(无论以何种方式获得)、相对于其对人类的贡献来说,都只是沧海一粟。如果有人由于国家之间的摩擦、或自己的偏见去中伤他们,既伤害了无辜的科学家,也将伤害造福人类的科学事业。


(作者系清华大学中国科学技术政策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延伸阅读

中美之争愈发激烈 

美国华裔又面临"陈果仁时刻"?




作者:吴华扬



       在中美打响贸易战、美国国内的“中国间谍威胁”论调越发喧嚣之际,华裔族群在美国的处境以及他们在双边关系中的角色备受关注。2018年底,应中国与全球化智库(CCG)之邀,美国华人精英组织百人会(Committee of 100)会长、加州大学黑斯廷法学院特聘教授吴华扬(Frank Wu)在北京发表演讲。



  我是吴华扬,一个华裔美国公民,美国百人会会长。我今天的演讲将分成三部分:分别有关华裔在美国的发展史,百人会,以及正在进行中的中美贸易战。我想先从我自己的故事说起。


华裔在美国:永远的“外国人”


  1968年,我跟随父母到底特律生活,那时我刚1岁。我的父亲是个工程师,和我母亲一样来自台湾。他拿着奖学金到美国读研究生,毕业后进入福特公司工作。底特律不像旧金山、纽约这些华人较多的城市,我们家是我们居住的那个社区中唯一的亚裔面孔。作为一个孩子,我渴望完全融入美国人群,不希望与众不同。而1970年代的美国,多元文化、多元主义这类概念还没出现,人们觉得,我们这样的少数族裔就是应该在美国这个“大熔炉”中被同化的。如果你与众不同,你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嘲讽、恶意的玩笑,还有孩子之间颇为残酷的捉弄。你会被起外号,会被唤作“chink”“jap”或者“gook”。人们会问你,吃不吃狗肉?或者,你这么小的眼睛怎么看得见东西?你的父母会被称作“共党”。在美国的所有少数族裔儿童中,华裔儿童受到的欺负是最多的。


  我今天要有些羞愧地承认,我长大过程中,曾对有一双华裔父母而感到尴尬。所有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多少都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尴尬,但移民(专题)子女的尴尬感更强烈,因为我们急于融入同龄人,急于摆脱父母亲希望我们能够传承下去的少数族裔的身份,因为这些身份给我们带来了太多不公平的、让我们难堪的遭遇。小时候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周末去华人学校学习中文。今天当我来到中国,我终于明白我母亲是正确的,那时我多该把中文学好。但孩提时代的我们又知道些什么呢?我们只想待在电视前看卡通片,过得和身边的同龄人一样,不想要更多功课,或者做那个孝顺的孩子。一切华裔父母希望他们孩子做的,他们的孩子们无一例外地抵制。尽管我妈妈每晚会给全家人做五道菜的丰盛晚餐,每餐必有一条清蒸鱼,我哥哥和我还是会嗤之以鼻,要求吃炖牛肉、披萨和热狗。


  但那时我就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我的美国朋友的父母,不会成为我的父母的朋友。我们终究和别人不一样。在1970年代的底特律,与众不同是不受欢迎的,不仅有公开的歧视,暗地里同样如此。不管华人多么勤奋、多么努力地改善他们的英语发音,只要他们去银行申请贷款来买房,或者像我父亲那样打算创业时,他们就会立刻遭遇歧视。我父母将一切归咎于他们的口音。他们觉得,因为我和我哥哥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就一定会被美国社会所接纳。他们是如此地笃信“美国梦”。


  直到1982年,一起华人遇害事件彻底惊醒了我。正是在它的刺激下,我开始写作,开始为少数族裔的权利鼓与呼,最后成为了一名律师兼教授。这起案件,在美国的亚裔人群中很出名,在这个人群之外知道的人很少,对大洋彼岸的中国人则几乎完全陌生。故事的主人公名叫Vincent Chin(陈果仁)。我并不认识他或他的家庭,但他家也在底特律,离我家只有几英里的距离。他属于比我家更早一批的华裔移民,这批移民更多在城市里安家,多以开餐馆、洗衣房来谋生。陈果仁并不是所谓的“模范少数族裔”,也就是说,他不是我父母会拿我与之比较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因为开车太快、爱喝酒,大学期间就辍学了。如果他是个白人,那在别人眼中会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伙子。1982年,时年27岁的陈果仁正准备结婚,迎娶一位同样是美籍华裔的姑娘。6月19日,一个初夏的夜晚,他招呼朋友们去参加他婚礼前的单身派对。在那里,他们遇见了两位白人——一位父亲和他的继子,他们都为美国车厂工作。在一场争吵引发的打斗中,陈果仁被这两位白人活活打死。 


陈果仁(Vincent Chin)


  我在这里先暂停一下,讲一讲这起事件发生的背景。底特律之所以被称作“汽车之城”,是因为它汇集了当时美国所有主要的汽车制造商,包括福特、通用、克莱斯勒,它们象征着美国的伟大。时间点也很重要。当时美国正经历一场经济衰退,比2008年的危机更糟,因为那场危机不是全球性的,而是仅仅局限于美国。当时美日关系十分紧张,原因今天听上去很耳熟——因为贸易。那时的日本经济正处于蓬勃上升期——虽然现在我们知道当时的日本经济已有相当程度的泡沫,以至于后来有“失去的20年”——但在那时,美国人非常害怕日本。他们害怕日本公司将占领美国经济,以至于全体美国人都终将为日本人服务。


        当时日本公司在美国疯狂收购——这点听上去也很耳熟——收购美国企业、房地产、球队,等等。美国国内的仇日情绪高涨,政客们叫嚣着要和日本打贸易战,还有人说日本在对美进行“经济上的珍珠港袭击”。那时底特律的汽车产业受到日本进口车的严重冲击。美国车厂的工人们对日本十分仇视,而仇视的对象很快涵盖了华裔、甚至一切亚裔,因为在他们眼中,“你们长得都一样”。在1970年代的美国,如果你长着一张亚洲脸,那么底特律绝对是你最不想去的地方。


  让我们再回到那个故事。就在陈果仁的单身派对上,那两位白人看到了他,开始冲着他叫喊一连串充满种族歧视的脏话,如“chink”、“jap”。陈果仁告诉他们,自己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但无济于事。根据目击者的报道,其中一个白人冲他喊:“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我们才会丢饭碗!”在双方打斗中,那两个白人从车后备箱中取出一根棒球棒,活活打碎了陈果仁的头骨。他鲜血和脑浆迸了一地,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粤语:“不公平。”在医院里抢救四天之后,陈果仁不治身亡。


  他的死震动了美国的亚裔群体。然而真正让这个人群热血沸腾,打破沉默走上街头,或向媒体疾书表达抗议的,是美国法庭对那两位白人的审判结果。尽管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承认是他们杀害了陈果仁,但他们始终坚称那只是一场酒吧打斗,否认是基于种族歧视的仇恨犯罪。最终他们被判缓刑三年,每人罚款3000美元,一天监狱也没进。


  这起案件,让很多亚裔美国人悲哀地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工作,再怎么尽力融入美国社会,自己还是无法被美国人接受,是一群“永远的外国人”。


  我以这个故事开头,是想告诉大家,我是怎么会对少数族裔问题产生兴趣的。我将再花一些时间简单梳理一下华裔在美国的发展历史。这些知识并不是学校教给我的。美国教科书中提到一句贯穿全美大陆的太平洋铁路,它部分是由华人修建的,但除此之外对华裔为美国所做的贡献鲜有涉及。我花了很多时间自己研究美国华裔的历史,现在作为一名教授,我在美国的大学向学生们教授这段历史。就在这几天,美国最高法院刚刚做出裁决,支持特朗普(专题)总统针对穆斯林的旅游禁令,而他们依据的最重要的历史判例,就是“二战”期间美国政府对日裔美国公民的处理方式。所以,在美国司法历史上,亚裔族群十分重要,围绕他们形成了多项至今还有影响力的司法判例。


  华人移民美国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纪30年代。在1861年至1865的美国独立战争中,南北两方都有来自中国的士兵。许多华裔自愿代表他们的国家进行战斗——即使他们没有被完全接受,他们已经把美国当作自己的国家。


  接下来的一波,是来美国修建铁路的中国劳工。明年是个重要的年份,不仅是中美关系正常化40周年,也是第一条贯穿全美大陆的太平洋铁路建成150周年。这条铁路当时从中西两头同时向美国腹地修建,爱尔兰人从东向西,中国劳工则从西向东。当时有将近1.3万名华人劳工参与了这项工程,在崇山峻岭中爆破出一条路来。在英语中有一个带有种族侮辱意味的俗语,叫做“Chinaman~q~s chance(中国佬的机会)”,意思就是,完全没有赢的机会。这句话就来自那个年代,因为那时中国劳工在没有其他人能忍受的艰苦和危险的环境中工作。比如他们有时要靠绳索将自己吊在悬崖上,点燃携带的炸药,把岩石一点点炸开。尽管这条铁路的整个西段都是中国劳工修建的,但在1869年铁路建成后的庆典照片上,却找不到一个中国人。

  

1869年太平洋铁路贯通庆典的照片上,不见华人劳工的身影


  华人移民美国有以下几波浪潮。第一波浪潮包括刚才提到的那些铁路工人。如今许多加州华人已是他们的第六代甚至是第七代子嗣。他们主要来自珠江三角洲地区,说粤语或者相近的方言。他们在旧金山、纽约和其他一些城市开创了唐人街,这些唐人街社区至今还生机勃勃。这次移民浪潮因为1882年美国在强烈的仇华气氛中通过《排华法案》而终止。根据这个法案,除了极少数的例外,美国不允许华人劳工入境。


  但1906年旧金山发生的一场地震和随之发生的大火,烧毁了许多档案记录,对华人来说却成了一个福音。因为法律规定,在1906年前来过美国、或者祖辈在1906年时已在美国的华人,仍被允许入境。于是就出现了许多“paper sons(纸儿子)”。他们谎称是某某的孩子,虚构一个家庭故事,改掉自己的姓名,用这样的办法成功进入美国。


  第二波华裔移民出现在“二战”之后,时间跨度40年,差不多两代人。他们主要来自台湾、香港(专题)和菲律宾,几乎没有人来自中国大陆。1965年美国正式废除了移民配额制,掀起一轮亚洲移民潮,此后数十万华人来到美国,几乎全部来自台湾和香港,大多数是拿奖学金的学生,比如我的父母。他们学成后留在了美国,扎下新的根,成为美国社会的一部分。


  到20世纪80年代,又一波华人移民涌向美国,这一次他们主要来自中国大陆。他们很多是中国最好的大学里读书的优秀学生,靠奖学金来到美国深造,或者是最优秀的学者,被邀请到美国访学和教书。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华裔移民,那些偷渡来的、没有合法证件,没有精湛技能的劳动者,他们更多只能在纽约法拉盛这样的地方,靠劳动谋生。


  来自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华人,在美国形成了不同的群体和社区。现在如果你来到美国,你不仅能在大城市中的唐人街看到很多华人,还能在像加州蒙市这样的城市近郊见到很多“新华人”。距离洛杉矶(专题)市中心8英里左右的蒙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从一个居民主要是白人的城市,转变为亚裔(主要是华裔)为主的城市。我们百人会成员陈李婉若就曾成功竞选蒙市市长,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女市长。


百人会:中美关系的信使


  接下来,我想简单介绍百人会的创办过程和它在中美关系中可以发挥的积极作用。


  华裔在美国最早的组织是在旧金山建立的,他们把这个组织叫做“Native Sons of Golden State”(美洲同源总会的前身),旨在鼓励美国亚裔对抗种族歧视和不平等。然而它更像一个社群组织,在美国主流社会中并没有什么影响力。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纽约的一场晚宴上,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鼓励贝聿铭将优秀华人组织起来,代表华人社会发出声音。


  终于,在1989年,贝聿铭,马友友,邓兆祥,唐蹓千,杨雪兰及吴健雄博士在纽约正式成立了名为百人会的非营利性组织,旨在形成属于华人自己的群体,向美国主流社会发出属于华人自己的声音。百人会自创始以来,始终致力于两大使命:即推动华裔群体全面融入美国社会,促进美国与大中华地区建设性发展。作为由优秀华人精英组成的非政治性组织,会员凭借个人成就受邀请入会,现如今,百人会已有150多位成员,遍布商界,政界,学术界,艺术和体育领域,其中包括雅虎公司创始人,首位美籍华人宇航员,美国驻中国大使,世界体育冠军等。

  

1988年,贝聿铭(左)、邓兆祥(中)与亨利•基辛格讨论百人会筹建事宜


  实际上,中美关系间的摩擦大多来自于“误解”。由于中美间的文化差异,言语,行事风格、身体动作、甚至眼神都可能造成理解误差,因此中美双方间的交流往往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我给大家举个例子。2016年,百人会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了一场慈善活动,我们邀请了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和前英国首相戈登•布朗作为嘉宾出席。这场活动汇聚了美国的许多顶尖华裔精英,以及多位同样顶尖的中国国内精英。我们在活动中倡导慈善公益精神,并阐释为何中国梦和美国梦是相容而非矛盾的。活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媒体的报道都十分正面。有意思的是,几年之前,全球最富有、也最慷慨于慈善事业的两位人士——沃伦•巴菲特和比尔•盖茨也曾在中国举办过过一场类似活动。他们请来许多中国成功人士,希望后者加入他们,一起做慈善。但正如《经济学人》杂志在一篇报道中所说,这两位富豪并没有在中国获得期待中的礼遇,原因在于中国精英们认为他们“居高临下”,以一副规则制定者的姿态传授经验。事实上,他们所传达的理念和百人会基本一致,不同点在于,他们讲的是英语,而我们讲的是普通话和粤语,就算有时我们也讲英语,但我们这些“信使”本身也不同于那两位,我们是以平等的姿态和中国精英们对话的。


近期被《纽约时报》暗指“通中”的美国交通部长赵小兰


  因此,百人会是不可或缺的,作为中美关系中的信使,我们从中美两方角度同时出发,充分理解两方观点,并以合适的语言进行传达,更好地避免误解和矛盾升级。同时,百人会通过对美国民众展开有关对华评价的社会调查,设立领导力奖学金计划,在国会山做介绍与游说,与CCG这样的中国智库共同举办论坛等等,帮助两国互相了解,促进中美人文交流。


中美贸易战:实为症状,而非症结


  接下来,谈谈我对中美贸易战的看法。我认为现在中美关系的紧张,不仅仅是贸易上的紧张,更多的是文化上的冲突和焦虑;导火索甚至不是中国,而是美国内政,包括几个月后的中期选举。


  有两个大趋势,正在深刻影响当今中美关系。第一个是中国堪称奇迹的崛起速度。我最近几年每年来中国两次,每次都会被中国的发展速度惊讶到。无论以什么样的衡量标准,在人类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像中国一样,在拥有这样规模的疆土和人口的同时,发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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