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去南加州旅游,一路坐大巴。途中,一中年女团友追述最近以厨师身份在一中国土豪家“试工”的经历,并出示微信中的相关信息,从一侧面透露中国有钱人移民美国以后的生存状态,饶有趣味。为叙述方便,以第一人称记下。
冬天的洛杉矶,刚刚下过几场透雨,浅灰色的天空终于透出让人长长地吁气的蔚蓝。我压根儿没闲心去关注外界。下午,接到一个电子邮件,按照指引,我让先生把我送到蒙特利尔的一个停车场。那是下午一时多。15分钟以后,手机响了,我接听。
“请问是汪女士吗?我是宋先生的司机,叫我亨利好了。”
我按照亨利的吩咐,在麦当奴快餐店门口,提着小行李箱,坐上亨利开的林肯牌加长型轿车。
这可是我平生所坐的最豪华的轿车。里面的雅致光洁,教我差点不敢落座。一路上,亨利只和我说了两句话:“来应征当厨师?”我说是。“好啊好啊!”听他的口音,是湖南人,30出头。
车走了一段5号高速公路,然后拐进一条只有双车道的山间公路,盘绕在茂密的树林间。越走越是清幽开阔。然后,是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居民区。都是占地一英亩以上,住宅面积5000立方英尺以上的豪宅,两栋住宅的的距离,相当于我所居住的阿布拉罕区的一个街区。高围墙,大铁门,棕榈树,花圃,沿街一路看过去,与其说是惊奇,不如说似置身梦境,恍恍惚惚的。车在一处开满八角梅的山坡前放慢速度,在镀银的大铁闸前停下,才几秒钟,闸门自动打开,并没有岗哨之类。一条车道,直通大宅右侧的小车库。亨利利落地下车,绕到右边,打开车门,做一个“请下车”的手势。我想,人家可真是训练有素呢!
亨利把我手提的行李箱拿过来,放在车库旁边。事后我才知道,这位专职司机接送过的应聘厨师已不下十位,一多半在面试这一关就被刷下来。亨利当天要把来人送走。在他看来,我在面试之后就会走路,他只要等一两个小时。
亨利领我从侧面走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入宽敞典雅的大厅。全是中式家具,四面是雕花屏风和国画。我不敢东张西望,只注意坐在正面的仿明代太师椅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50开外,中等身架,腹部微微隆起。上身是家常夹克,下身是西裤,一对白色皮鞋。头发乌黑,梳理整齐,但脸色青中带白,似乎有暗病。光看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就晓得他是无可置疑的主人。
隔着一个茶几,另外一边坐着的中年女士,脸上挂着谄媚的微笑,我一惊,似曾相识呢!想起来了,她是广东四邑人,广东话带乡下口音,但十分洋化,言谈必夹带英语,不让人家称她小姐,要叫英文名字妮可。
她原来是蒙特利尔公园市一家职业介绍所的秘书。我和她打过多次交道,最后一次是和她争论,两人都红了脸。这一次,她要是记仇,说我坏话,面试不黄才怪。再想,人来了,怕得这么多吗?
我暗里揣测,妮可在这里算什么角色呢?主人开腔了,一口带客家口音的普通话:“汪女士,路上辛苦了!”
我站起来,弯一下腰,算是回礼,说:“宋先生,您好!”
“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生活导师,妮可。”妮可站起来,曲了曲膝盖,我和她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浅浅的微笑。
宋先生显然是交际能手,以一个笑话开场。“汪女士,如果我们没有记错,一个月前,你给我发过两次电子邮件,我没有回复你,知道原因吗?”我摇摇头。“因为你开头用上‘尊敬的老板’。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彼此平等嘛!”说罢呵呵地笑,声音有点干涩。妮可附和,夸张地笑。我纳闷,这有什么好笑呢?
冷场片刻,宋先生低头看一沓有文字和照片的打印纸。那是我以电邮发过去的第三张履历表。前两份都没有回音,激起我的挑战热情,偏要试试看!我第三次所发的,不但有历年所服务过的单位、对象,还附上许多照片——把在家里烹调的菜式一一拍下,最后写下恳切的要求:“请允许我尝试一次!”我的“死磕”终于感动了他,而不再计较我依然称呼他为“敬爱的老板”。我们都不说话,妮可给我投来友善的眼神,让我知道,她不但不会拆台,而且会我扶一把。
宋先生读完,抬起头,看样子很满意。“都已写下,我不罗嗦了。倒想听听妮可的意见。”
妮可说:“其实我和汪女士是老相识,工作上有过交集。”
“哦,世界这么小!你认为汪女士怎么样?”
“十分优秀!我指各个方面。”
“难道没有缺点?”
妮可乖巧地看了宋先生和我一眼,坦然道:“啊,当然有,性子直,什么都藏不住,得罪了人自己不知道。”
“具体点。”
我紧张起来。
“三年前,我在职业介绍所那阵子,介绍宋女士给玫瑰岗某企业的执行长当临时私人厨师,顶替回国探亲的那一位,说好干一个月,工资由我们代发。一个月后,我们把工资支票寄给汪女士。汪女士收到以后,马上打电话,抱怨小费被克扣。我说厨师不同于侍应生,没有小费。汪女士说,临离开时,管家特地交代,你干得好,老板说要给额外的赏钱,连数目都透露了。我说这事情不是我经手的,替你查查可以。我很快找到原因,是会计误会了,没有把介绍费和小费分开来。我马上给汪女士补发了。”
我暗中为妮可叫好,这个例子太给力了!“是我太冲动了,不应该的。”我说。
妮可说:“钱还在其次,这小费证明了你的水准,事关个人荣誉,应该争取。”
宋先生说:“行了,面试到这里,下一步,试工一个星期,明天开始。月薪三千。”
妮可陪着我,先去把刚才亨利放在车房角落的行李箱拿回,再带我去卧室。远远看到亨利抱肩站在门外。他脸上的神情,麻木里透出不服气:这女人竟被老板选上了!我得意地向他扬扬手。一路上,妮可这识途老马指指点点,我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首先,我晓得豪宅中主人和仆人之间的分界极为明显。车库和仆人宿舍在宅子的西面。主人住处在东面。中间以走廊连接。我的宿舍是一个蛮不错的套间,40平方米的面积,有自用浴室和洗手间。我把行李放好,拉上门。聪明的妮可看出我脸上的疑团,解释:“服务人员进自己的房间,不用钥匙。……放心,走廊里有闭路电视,安全是绝对保证的。”
路过一个大车库,才明白亨利刚才停车的地方不过是小车库,这里才是正式的。严格地说,是车的储藏室。10辆轿车分两行停列。亨利刚才驾驶的林肯没开进来。本来,妮可还要带我转悠更多地方。手机响了,宋先生找她有事,她说声失陪,要离开。她办事细心,把一个电话号码交给我,说,白人尤金是这里的大总管,有事找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嘱咐:带高跟鞋没?我说半高跟有一双。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记得明天穿着上班。我暗里叫一声,天呀,普天之下有几个穿高跟鞋干活的厨师?
进豪宅时,是下午两点多。此刻快五点了。惦记着明天的任务,也要解决今天自己的晚餐。便按照妮可的吩咐,给总管尤金打了电话。自我介绍以后,尤金在那边热情地说,欢迎!我马上过来!
10分钟以后,门铃响起。我打开房门。走廊上站着一个白人,40多岁,触目的啤酒肚,西装,领带,耳朵塞上微型听筒。他先以标准的美式英语和我说话,走在路上,就开始“晒”普通话,虽略显生硬但达意清楚。
管家的第一种本领,是善体人意。他先把我带进厨房,这是“饭碗”所在,我最关心的就是它。厨房之大,教我倒抽一口冷气。天花板特别高,是这栋住宅的特点,厨房里也一样,这空旷教人心里发虚。一排炉灶,西式的,和中式专为“抛锅”而设的火力特大的煤气炉,并排的两个洗碗机,烤炉,操作台。我以专业工作者的视角看,检查了旋钮,开关。
“这是你的领土,进来,你就是女王。”尤金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这个女王,有没有下手?”
他耸耸肩,意思是没有。我暗里叫苦,炊具的距离这么远,做一顿饭单是走路已够呛。
“今晚宋先生和丹娜有应酬,晚饭不用你做。”尤金边说边打开电冰箱,指着里头的熟肉和面包,又指了指储物架上的芥辣瓶和美尼酱瓶,“来,我们一起吃点。”
我说,“我来做。”
不一会,在厨房角落的小方桌上,尤金和我的面前,放着切成四块的三文治。尤金对着我花一分钟,用小西红柿雕出来的玫瑰盘饰,眼睛发直,端详一阵,点了几下头。我看在眼里,暗里为不经意间“露一手”而得意。看来尤金已把我看作厨艺非同小可的高人。一顿晚饭下来,豪宅里头我该知道的,他都说了:
“我的职位,在你们的国家,叫办公室主任。或者叫秘书长。但请不要乱叫,宋先生不喜欢这套。宋先生的另一半,也不让叫宋太太,她嫌给叫老了,大家都叫她丹娜。宋先生强调平等。有两个司机,除了你见过的亨利,还有驾驶飞机的朗尼。妮可,是宋先生两口子的生活导师,这头衔也是宋先生安的。妮可是干什么的?采购食物、营养品,是她每天的主要职责,此外是为宋先生他们调理身体,拔火罐,抓中药,煮滋补品,还有,脚板按摩。妮可买进什么食材,你就做什么。”
尤金推开窗子,指着暮色笼罩下大如城市公园的后院说,两位园丁,都是尼瓜拉瓜来的,一个叫荷西,一个叫奥兰多。“这里的伙计都是男的,就你一个女士,特别尊贵哟!”尤金说。尤金问我的名字,我说姓汪,叫我小汪好了。他嘻嘻笑,学狗叫了两声“汪汪”,说还是起个英文名好,“叫‘爱米’好不好?”我说随便。从此刻起,我成了“厨师爱米”。
晚饭吃过,主人还没回来。尤金领我在豪宅内转了一圈。先看他自己的办公室,比我的卧室大一倍。分前后两进,前是会客室,放上长短沙发,咖啡桌,桌上的瓷瓶,插着精心布置的插花,以当令的芍药为主。它显示的,不是尤金的派头,而是主人的气度。后进有大的办公桌,墙壁上有十多面屏幕,显示各个入口和其他重要位置的影像,有一个影像似曾相识,那是厨房。原来,尤金还负责保安。办公桌上有控制台,三排视频录像,覆盖了豪宅的里里外外。车子开近大门,尤金从感应器接到信号,车牌号和车内的人都经扫描,认证,然后,门自动开启。
还看了刚才妮可来不及带我看完的车库。尤金把灯光旋到最亮,一辆辆都受到最好的保养,车身铮亮。法拉利,劳斯莱斯“魅影”,保时捷S25,宝马740,捷豹,奔驰,尤金如数家珍,可惜我一概不懂。他走到一辆蓝色敞篷跑车前,作一个跳进座位去的姿势,说:开开眼界吧!全世界的顶级兰博盖尼,1000万元,美国才10辆。我装腔作势地惊叹,其实,我对汽车,只懂得驾驶。他又拍了拍一辆紫色的轿车,说,看,玛莎拉蒂中的王者,从0加速到时速100公里,只要4.7秒。我忍不住了,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知道我开什么车吗?2008年的雅阁,宋先生还不让我开进来呢!”他摊了摊手,耸了耸灵活的肩膀。
在握手告别的一刻,他郑重交代,作为一个仆人,必须明白哪些事不该打听,不该理会,不该插手,更不该向外人说,那就是:和主人有关的一切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职业,婚姻,历史,乃至地址。
我差点向他诉苦:”今天我来这里,是请亲戚送到玛莎大道的加油站的。如果我长期干,你们仍旧不愿透露地址,每到休息日都得请人来接,太麻烦了。”但想到八字没一撇,忍住了。当务之急是看看宋先生到底是何等人物,做的菜能不能征服他们。
洗了一个痛快的淋浴,打开窗子,看看夜色中的后院。路灯绰约的光下,有假山,玲珑的日本枫和天竺葵,一汪粼粼的池水,该是养着许多尾锦鲤的。小山上有一个八角凉亭的影子,远处,一个篮球场一个网球场,一个游泳池。还有一大片草地,该是迷尔高尔夫球场。
想到明天的早餐。做点什么呢?普通的,无论中式西式,都不成问题,但愿宋先生不出刁题。10点钟,手机叮当响了一下,来了微信,是宋先生发的。“明天早餐:新鲜蓝莓,鸡粥,小馒头,蒸淮山。时间:9时。”看来不难,心里轻松了。
上班第一天,不敢赖床,五时起来。穿戴整齐,记起妮可昨天郑重的吩咐,穿上了半高跟皮鞋。举一反三,我往嘴唇涂上口红,颊间轻抹胭脂,以淡妆配即将开始的烟熏火燎的生涯。多了一个心眼,把一双在厨房专用的防水胶鞋,平底的,放在衣帽间。
走进厨房,拧亮灯光。戴上白色帽子,系上围裙,开始干活。连开关也要一段时间才熟悉,别说这么多工具和食材了。操作不久,后面响起脚步声。宋先生穿着粉红色绸睡衣推开门,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一个劲地“嘘嘘”。我回头,他压低声音说,太吵了!交代:任何时间,都要压低音量,原因是太太睡无定时,不能吵醒。“注意了,走路不能太响,任何时候没有例外。”他的嗓音不但带着威严,还有阴森森的威胁。我连声说抱歉。低头看看半高跟,暗里叫苦。
昨天跑马看花,现在才看清,厨房就是微型超市。电冰箱占了西面的整面墙壁,带八道门,蔬菜,肉类,冰冻,冷藏,调味料,饮料,分类码放,井井有条。后来知道,这差事由负责采购食物的妮可担任,其中一个原则是:时间不能搅乱,哪些先吃哪些后吃,哪些即将过期要拿去给雇工吃,都要分清。另外一面墙壁是分层储物柜,举凡鱼翅,海参,鲍鱼,各种药材,杂粮,应有尽有。
我由此得到这样的印象:宋先生两口子是 “民以食为天”这一格言的最忠实践行者。想到这里,心里发虚,太高级的饕餮者,怎么对付?
七点钟,妮可进厨房,检查了一番,点点头表示“过得去”,但指出,诸多细节我还没有掌握,她会逐一说明,“想起来就对你说”。今天交代了早餐注意事项两条:一,主人就座前,要在桌上放加蜂蜜的温开水。
妮可带我到小餐厅,越南花梨木做的圆形桌子,中央设置转盘,转盘中有一盆以郁金香为主体的插花。妮可带我去餐具柜,大略告诉,分两种,一是有客人来才用的,一是自己用的。我把妮可指定的瓷器摆在桌子上,那是景德镇的薄胎细瓷,从妮可的眼神看出,她怕我动作粗鲁,摔坏了。不得不特别小心。
早餐还算顺利。宋先生和太太吃得很快,吃完马上离开。我听到他们在早餐桌上悄声说话,似乎是约了客人见面。十点钟准时到。总算和宋先生的“另一半”打了交道,丹娜是正室还是小三,是长久的伴侣还是临时搭伙,这些均不得而知。宋先生对她宠爱有加,倒是一目可见的。
早餐的过程是这样:宋先生落座,先轮着喝温开水和加蜂蜜的一杯。我低声问他要不要用餐,他摆摆手,说丹娜快出来了,等一会。这“一会”,是40分钟,温开水都冷了。我换掉。加了蜂蜜那一杯,宋先生不让倒掉,“新西兰的卡码稀,可宝贵了!”我拿回厨房,没有微波炉,实在费事,只好倒进铜壶里烧。
丹娜披着半湿的长发,懒洋洋地进来。宋先生忙站起,拉椅子,让她坐下。她喝着我端来的蜂蜜水,嘟囔什么,似乎是昨天夜里起风,后院的树枝敲打窗户,把她吵醒。我就近看,她35岁的模样,小脸蛋,大眼,弯眉,从前一定天天施浓妆,如今毛孔还留着痕迹。身高1米70左右,和吴先生一般高。体重不会超高100斤,地道的骨感美人。
我揣测,她从前干过模特,不是第一线的,也是车模之类,还可能当过高级公关。丹娜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只在我替她斟茶,她说“够了”时微笑过。此外,从头到尾忽略我的在场。我在背后向她撅了撅嘴,心里说,别看不起人,你是哪根葱,迟早知道!主人离开以后,我在厨房换掉半高跟鞋,坐在凳子上捏又酸又疼的腿好久。
中午不必做饭,妮可用微信这样告诉我。我以为,试工第一天可以轻松打发,妮可的微信又到。随后,女主人当娜,她和我三方,用微信“开会”,敲定今天晚饭的菜式。我这才晓得丹娜的厉害。她虽然不是营养学、烹饪学的科班出身,所提出的问题不算古怪,但可以看出,她不是头脑简单、光会扮靓花钱的小妮子。
做饭的程序是这样的:首先,丹娜提出想吃什么,妮可根据季节和市场,说出能不能买到。最后由我回答:会不会做这些菜?其实,对她们列出的菜单,我哪里敢说不?幸亏有网络,我连夜上教烹饪的网站恶补就是。
第二天,在“三方会议”以后出台的菜单如下:
早餐:牛肉面,香爆海参,蒸淮山,油菜心
午餐:清炖白鸽汤,牛骨架,蒜爆意大利瓜,香煎雪鱼,油菜心。甜品:木瓜炖雪耳
晚餐:养生粥,麻油鸡,腊味炒荷兰豆,蒜香青光菜。
先解决早餐。我给妮可发一个微信:“主人有什么特别要求吗?”回复到了:“没禁忌,不要辣,必须好吃,好吃!”这阵子,妮可在有“小台北”之称的蒙特利尔的超市采购。
做“好吃的”!牛肉面是主食,自然要全力以赴。今天晚上,我从冷藏库选出两根牛棒骨,加上葱和姜片,熬一锅高汤。先开中火煮开,取出牛骨,把渗出的血水冲洗干净,再花三个小时炖。锅盖不能盖上。蒸汽里的脸,不知是汗还是水,用手揩揩,手变红了,原来把胭脂抹掉了,可以设想“大花脸”多难看。赶紧躲进洗手间,出来时素面朝天。这么一来,得到教训,不能先化妆再上班,要在端菜上桌之前涂脂抹粉。与做高汤同时进行的,是把牛肉煮好。
第二天,在手机上设置闹钟,五时半起床,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把门关紧,一切动作都十分小心,确保没有声音。准备停当,赶紧溜进厨房旁边的洗手间,从手袋拿出口红,眉笔,眼影膏,来一次高速化妆。换上半高跟皮鞋。对着镜子检查了全身上下,确保衣服整洁。八时,宋先生走进餐厅。我侍候他喝两种水。半个小时以后,穿真丝睡衣的丹娜进来。我端出两碗牛肉面,以及别的配菜。不敢走开,站在桌子后面不远处。
宋先生拿筷子夹一块牛肉,然后是面条,雪雪有声地吃。闭目片刻,要把味道咂准。我紧张地看着他蠕动的颚部。他睁开眼,看着丹娜,两人交换一个赞许的微笑。我悬着的心放下来。果然,过了十分钟,我进厨房拿热水壶,背后响起宋先生的叫声:“喂,还有吗?我指这个……”他用筷子敲一下海碗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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