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复播后,直播间中仍有不少粉丝发弹幕,让他在泥里滚一圈。他笑着对着镜头说,“可以滚呀,你刷个飞机试试,在这里滚好不好。”社会上摸爬滚打走来,他信仰“有钱赚比脸面重要”。
欢迎来到“网红村”!这句话放在广西省玉林市博白县宁潭镇长春村并不合适。1月24日,被骂上热搜的广西“网红村”牌匾因属村民私立,已被政府部门拆除。在外界,这里靠着千奇百怪的“雷人”直播被网友所熟知,也因此被扣上了“毁三观、太低俗、无下限”的帽子。底线在这里有另外一套逻辑——够拼命、不违法,钱就挣得光明磊落!
(“网红村”牌匾已被拆除)
“网红村”被政府约谈之前,你能看到剃有“抖音”符号发型的主播,身着红色西服,在泥土中打滚,一系列迷惑行为的起因或许只是和其他主播pk后的“愿赌服输”。村里搞直播的有8个人,大都是小学文凭。社会上摸爬滚打走来,他们信仰“有钱赚比脸面重要”。如果你质疑直播低俗,他们会一笑而过,接着自嘲道: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要学会看开些。当然,也有不少来这里蹭热度的人,他们学得有模有样,甚至更为夸张——穿着病号服、留着杀马特发型,人手一个自拍杆,在镜头前做着各类恶搞动作。
“火得很意外”
直播是个低门槛的行当,一部手机、一张电话卡,实名登记过信息后即可开播,但段子的好坏才是决定能否留住粉丝的关键。“网红村”出事后,很多网友给陈强等人贴上了“不务正业”、“为了流量毫无底线”的标签。对此,他出人意料的淡定,“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要看开点,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他的心态很好,但也会抱怨上两句,“你们只看到直播中的低俗,却没看到背后的努力。”
陈强是2020年十月份开始接触短视频和直播的。“一开始不能直接直播,没有流量的,要先拍段子,这个得靠脑子和努力。”翻看他的抖音账号主页,无论是拥有3万多粉丝的大号,还是不到2000粉丝的小号,几乎都是以“搞笑生活”为主,其中一两个视频当中的造型和服装有些夸张,但整体看来,都是一个符合主流价值观的账号。他说,这些视频都是和同村人一起表演、拍摄,后期自己剪辑的。单看这些视频,你很难想到,他并未学过专业技巧,此前一直做着补胎生意。
(陈强的抖音作品截图)
因为家里贫困,陈强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打工成了他唯一的出路。1997年,14岁的他在广州给人家补胎,一个月50块钱,他睡过天桥、火车站,深夜常常冻醒,“连10块钱都拿不出来,没钱吃饭,吃过老鼠肉,人家丢在路上的甘蔗节,我捡起来就嚼。”那段心酸的打工经历成了他的梦魇。
在陈强看来,穷过的人,打心底里都会迫切地想要摆脱贫穷。
后来,他开了一家补胎行,生意马马虎虎。去年,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回到家里长期照顾父亲。在“网红村”,做得最好的主播算是“东方不败”,拥有20多万粉丝。听陈强说,“东方不败”的运营者这些年挣了不少钱,还娶了个大学生作老婆。“看到别人搞这个挣钱了,大家肯定都想跟着搞。”做短视频哪有那么简单,即便是几千个粉丝,也需要精心的运营。空闲时间,陈强也捣鼓起来,问亲戚借了一万多块钱,购置了新手机,学着想段子、拍视频、剪视频,有时候灵光一现的想法,他立即拿手机拍出来。不到两个月时间,大号真让他给做起来了。
“火”得很意外!陈强说,有一次拍视频,下雨天往前跑突然摔倒了,一头扎进牛粪堆里,“那是真的牛粪!”没有任何设计,这条视频放在网上点赞量很高。
(陈强家的房子还在装修阶段)
“直播带来的改变”
“网红村”被摘牌后,村口小卖店的王娟感叹“终于消停了”。
王娟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长春村口的空地上总是聚集着一群打扮怪异的人,“最多的时候有二十来人。”他们一手举着长长的自拍杆,一手拿着收音器,大声的喊着“老铁加波关注!”“感谢XXX大哥送来的跑车!”......王娟不喜欢看他们直播,觉得没意思,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对小孩影响不好,害怕孩子看到了就不好好学习了。
在王娟印象里,长春村以前还是个“务实”的村子,年轻人要么在外边打工,要么在外边做生意。直播突然火了,让整个村子变得“热闹”起来:这群人每天都要直播,多数时候是在村口,也会在街上。当然,直播的队伍中,有十几个都是来这里蹭热度的人。“他们就把网红村的牌匾给立起来了。”
附近理发店的赵莉觉得直播的人是“一群疯子”。虽然这是离长寿村最近的一家理发店,但陈强等人此前的“杀马特”发型却不出自赵莉之手。“他们都是去镇上或者县里,我不会理那样的发型。”她的眼里,陈强等人在直播时的状态和平时的状态不一样——很亢奋、很激情。但她能理解,“毕竟挣钱嘛,听说有些粉丝多的,一天能挣上千块钱呢。”
(张磊的抖音作品截图)
张磊是2020年11月底出狱的。8年前,他因为吸毒、抢劫,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两年。
有案底的人想就业是很困难的,张磊也不例外。陈强见他一直在家待着,就想带他一起做短视频和直播。“坐过牢的人就没有未来了吗?他还要娶媳妇,还要生活,那就必须有经济来源。”陈强把张磊当成徒弟,教他拍摄制作短视频,也教他做直播。“他现在晚上睡觉想的都是明天要发的段子怎么拍,根本没有功夫想其它的东西。”
对于陈强来说,父亲需要照料,小孩马上上大学,家里的房子正在装修,每一件事情都是一笔很大的支出,还有房贷、信用卡,生活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我需要钱!”短视频和直播给了陈强一个机会,他说,“喜欢也好,生活所迫也好,当接触这行之后,我就想改变自己,至少生活水平上要有提升吧。”
(村口聚集着蹭热度的主播)
“小人物的大梦想”
在陈强的理解里,当时竖起“网红村”牌匾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把长春村打造成一张“王牌”,带来更多的热度和流量。在他的概念中,“网红村”不仅是标注地点的名词,更像是一个“网红聚集地”——小流量的主播聚集在一起(电视剧),成就彼此。
陈强等人从未想过“网红村”会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全国像我们这样的小主播太多了。”他把自己称为“创业者”,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中,他用近乎咆哮的口吻,发表了一段愤慨激昂的言论: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做违法的事情,我一个农村小学不毕业的人,就不应该有自己的爱好和梦想吗?为了生活我们都不易,我觉得我们不丢人。丢脸的是,我觉得我连给国家纳税的资格都没有!(截取了部分内容)
目前,这段视频已被他本人删除。也许是愤恨,也许是无奈,但他不后悔。他说,“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据“半月谈”报道,丑行、低俗、恶搞,当然不应被用做网络流量和卖点。但在现实中,一些直播平台为了逐利,对内容缺乏有效监管,使得低俗、恶搞等不良内容大行其道,一些人借此牟利,部分受众沉迷于此无法自拔,特别是对正处于价值观形成阶段、缺乏鉴别力的青少年网民而言,更让人忧心。
直播并不是坏事,凭本事挣钱无可厚非。但相关从业人员应当达成共识,作为进入公众视野的主播,应当遵循基本的道德准则,不应使人误以为通过兜售低俗、奇葩行为就可以获取利益。以恶俗为荣的“网红村”的出现,正是相关平台失范、纵容的结果,需要监管部门引起高度重视。
聊天中,陈强说,他以后想走遍广西省的每个角落,在每个乡村做直播,做正能量的直播。让更多的人认识他,把粉丝做到上百万、上千万。或许这是个梦想,但也是“小人物”渴望翻身的“大梦想”!
据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的《2020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截至2020年6月,中国短视频用户超过8亿,网络直播用户达5.62亿。2019年,短视频市场规模达1302.4亿元,网络直播市场规模达843.4亿元。但庞大市场当中,真正的大主播、大网红屈指可数。陈强等人是千万小主播的缩影,也是他们当中的大多数。
翻看“网红村”主播们的抖音账号,内容依然更新着。有粉丝在陈强新发表的作品中留言:没有你们的日子真的好孤单。他回复道,还会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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