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原创 || 糖槭信笺



糖槭信笺


文 | 周艾琳


作者前言

因了所拜读过的小说多有主题或内容重叠部分,我便有意识错开常规的乡土或古风经典思路,通过对查阅资料与自行畅想虚构出了这样一篇带有异域风情的文章。介入自身所理解的情感,通过现实与传奇交织来演绎故事中的故事。此文创作于16年底 ,文学功底尚浅,请多担待。 



“我相信真实纯正的爱情能产生一个纾解死亡的阶段。所有的懦弱都出自于没有爱,或爱得不彻底,这两者都一样。”——《午夜巴黎》中的“海明威”在幽暗的光线下侧身对眼前人如是说。


男友紧握着缪斯的右手乍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缪斯一察觉就自然地顺势抽开了手,放回自己的膝盖上,与另一只手绞在一起。


直至电影散场,那片刻的场上场下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缄默地坐在咖啡厅里,男友去帮她买咖啡了,此刻在长长的队伍中低头玩手机。只有这一次,缪斯独留他一人去排队。


兀自沉思着,海面扑通掷入一颗鹅卵石,漾开圈圈水纹后深不见底地下沉。



拿到枫叶卡在多伦多做交换生的第一年,缪斯在旅馆留宿了三天才物色好中意的落脚点。地段较偏僻,矗立着成片的枫叶林,正是她想要的能近身感受异域风情的静谧宅址。上传在网页上的图片美得令人窒息,生长在中国的惯性思维质疑于高度后期处理后的实景。但毕竟这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处了,她不想再多耗时间在这上面,便将信将疑地敲定此地。


巴士在主干道上刹了车,巨大的排气声宛若将要卸离什么沉甸甸的幻想。“This is where you are going,wish you have nice memories every day you are here。”大胡子司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就驶走了,沿着敞亮的柏油路绵延至消失不见,顺势将缪斯对居于此地的现实清晰延展开来。


而周边的景象也着实令她喜出望外——海天公路与地平线上的天际交接,初秋的枫林有着跌宕的色调,却过渡得柔和自然,四下环绕着错落有致的加拿大传统建筑,悉数自然与人造的和谐存在仿佛误闯了童话之境一般。


一想到将要在此安然度过一年,缪斯欣喜万分地向师姐传达了自己的心境犹如天花乱坠。


业已学成归国的师姐笑话她:“你出国前竟然不做攻略,这样的地段在加拿大俯拾皆是。还有天花乱坠指言辞华丽不合实际,别一离开故土就把汉人文化给忘啦。”


缪斯会心一笑,心满意足地四仰八叉倒上床垫。



寻常的日子即是浸润着薄荷叶的清酒,透彻又迷离。缪斯结识了许多异国友人,逛街游玩样样不落窠臼。一切好似都在如期平常地跨过时间维度。


上月桑桑叫嚷着要寄一封跨国的信来,声称漂洋过海的信件更情真意切。揣度着时间差不多了缪斯就去取信,打开信筒果真躺着一封小巧的信札。


缪斯将它取出端详,收信人署名是“希拉·洛佩兹”,没有落款人。


“嘿你这鬼丫头,寄个信还给我篡改姓氏。不过真有心信封如此精美。”缪斯一回到家就发送了越洋短信。


顷刻就收到了桑桑的回复——


咦你的信我还没投递呢。而且我用的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要庄重一点吧。


缪斯带着满腹疑团拆开信件。行文是用英文书写的,内容大致是如此——







我的希拉:


抬眼瞥见窗外的糖槭开始泛黄,蕴藏着秋风的合唱。我把第一枚通红的叶子摘下来送给你,作为秋季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你曾经戏谑我的蓬头是参天橡树的发端,而我反喻你的长发是素描下参天杨柳的雏形,你知道我从来是不吝对你的赞美的。至于为何要用参天起头,我想是因为我们在彼此的心目中都高大伟岸吧。多大呢,大到占据整个心窝。


此刻我多么想再闻一闻你颈窝的发香,一如往常。

                                               

                        你的诺厄于2009.09




文末附着一枚色泽光鲜而完好的枫叶。缪斯反转重审了信札的地址才晓得了疑点所在。原是要投递进17号信箱的,却错投了她的18号。


她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信笺,重新包装好信札,使它看起来没有拆卸的痕迹。但不论如何,她决定亲自把信交给原主并对自己的误视表示歉意。



隔天缪斯稍微提早了一点出门,盘算着在巴士抵达前去寻觅信主。18号之前的住宅都是别墅,所以虽然号码只差了一位也得绕行一段距离。


她伸手按了门铃,一次、两次、三次……无人应答。踮脚透过缝隙往里瞅了一眼,缪斯发现里边的院落几近荒废了,不过从它的迹象可以看出这里曾经花草繁育。


搓了搓手指才发现门铃上沾了灰。


实在是离奇,这里看起来像是无人居住。一时无从打听又得赶着上课,她只好作罢,依旧疑虑重重地回走去等巴士。


当她再度途径信箱时,恰逢邮递员在投送报刊。


“早安,请问17号邮箱在哪?”自己的邮箱编码是新粉刷上的,其余大都掉了漆识别不出。


“早安,在和18号相接的那个邮筒,另一端就是了。但那个地方好像没人在住了,只不过主人一连订了两年的报纸,交了钱我们只好照送。还有挺诡异的是,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有信寄到那儿,可也是没被取走过。满满的信筒都快溢出来了”


缪斯踱步到了信筒前,观察了几圈没什么异样就打开了自家信箱,讶异地发现隔挡两端的铁皮微微翘起一角,凡是新投入的信会被底下堆积的报刊挤过来。


这样下去就要成为她的代收人了,只好替她先保管着了。想到这,缪斯有些哭笑不得。


在那之后,缪斯都会不定期去取信,慢慢就摸透了来信的周期,每隔四周的周三一封。


她断定寄信者是一个做事很有规划的人。


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午后,缪斯终于决定一探究竟。要探明信的来源得有违道德地拆信,可若如不这么做,不知情的寄信人得枉费多少精力在上边呢。权衡之下,她更想帮助那位苦心孤诣的诺厄。










希拉宝贝:


今晨起床时发现这片糖槭叶探进了我的窗台,它一定是想主动进献给你。即便有些残缺,但它一定是幸福的。


就像有你的我。


那些有你的记忆,被上帝神圣的手幻化成了细小晶莹的太阳月亮和繁星。所以你可知没有你,我的灵魂就被抽空,只剩一具时刻牵挂着你的躯壳。


               牵挂着你的诺厄 2009.10



信笺上方附着的枫叶稍显枯干,却突显依旧炽热的焰色。残缺的一角使它看起来像一颗心。








亲爱的希拉:


这是唯一一片还带着绿意的糖槭叶。


纪伯伦说过,爱如果不涌溢,就会走向死亡。


好在我每日每夜都能涌溢对你的爱,我知道你也是。


所以我们都不会走向死亡,我们还要共鉴四季的枫色。

       

         要和你厮守一辈子的诺厄 2009.11




果真是一片透着盈盈翠色的枫叶,这得下多大功夫方能寻得啊。


缪斯接连看了四封,连同最初的一封共五封,每张信笺上都依附着迥异的糖槭叶和充盈着诗意的情话。不免更坚定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她怀揣着负罪感又不停地自慰道只是同情无法传达爱意的他和无法接收的她。既然命运指定自己来见证这份真情,那便要尽到职责。


因此她回到信筒前用力掰开铁皮拿出了更早七个月的信件。有一封截然不同地写上了寄信人地址---卡斯塔尔大道32号诺厄·米勒


缪斯掸了掸粘胶处的尘埃,把信揣在兜里伊始探寻之程。


反复对照了门牌号后,确信无疑是这里了。外边的铁门大敞着,缪斯径直穿入,踩着平整的大理石块向内走,沿路游弋着花草混杂的气息。庭院中的布局井然有序,色调一致。可以看出居住于此的人在生活品味上十分考究。她轻轻叩了叩门。


“请问您找谁?”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慈眉善目。


“打扰一下,请问诺厄·米勒先生住这儿吗?”


“不好意思,一年前左右泰勒先生就入住了这里。您找的那位,怕是得另寻他处了……”


缪斯愕然于老管家告知的原主人的下落。他给的地址,是渥太华的一家精神疗养院。


她从未涉足过这种特异的场所,但她向来不是浅尝辄止的性格,所以也必然要深究到底。



正值深秋,渥太华随处可见烧得通红的槭树叶。风把它们吹得沙沙响,缪斯不禁联想起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大概就是这种情调吧。


她穿过公园似的小庭院,把枫叶踩得咯吱响,宛如能听见肢体破碎的声响。


当问起诺厄·米勒的事迹时,院长稍显诧异。就好比一块无人问津的砾石突然被打捞起。



米勒和洛佩兹的初遇是在一次加拿大青年交流会上,在共同好友的介绍之下结识。因为都在金融行业,相见如故又十分投缘,在那之后就有了往来。


热恋两年后他们达成了婚约。在婚期前的一个月,两人一同前往威勒斯滑雪。


可命运多舛,就在那天兴致正浓时,滑雪场遽然发生了雪崩事故。在坠落的过程中,米勒潜意识地以身犯险死死护住洛佩兹。


当洛佩兹苏醒后遍地纯白,不远处的米勒昏死了过去,她在望不见边际的雪原中湮灭了等候救援的希望。


救援队赶来时看到了这样洞心骇目的一幕——洁净的雪地上缀满了腥红色。一个血肉模糊的斑驳身形紧紧搂着怀中人。口袋中的手机储存着她的最后一段录音——


几年前我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新闻,一对东欧的母女在困囿于雪地时,母亲为了使救援机能觉察她们,用石块割开了自己的动脉,在雪地爬行出一条血路,自己的殒命换来女儿的得救。我流了好久的泪,但我却没有想到我们也会陷入这种濒临死亡的境地。看来我也要为自己感动一把了。诺厄,我最亲爱的诺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你,为我。


周遭温度低,血一淌出就很快凝固,洛佩兹每隔一段时间就割开自己身上的一道口,直至休克。米勒靠着爱人温热的血液侥幸存活了下来,却自此受到了重创而精神失常。但反常的是,他一直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是臆想着恋人与自己身隔两地,过一阵子就能见到,可是他的意识没办法容纳这一阵子的时长。所以即使寄出的信杳无音讯,曾经的美好回忆还能支撑他忘却了这些杂念。


就好比,哄骗一个三岁的孩童睡醒后满足他的小小心愿,但一觉醒来他压根不记得这回事,于是继续无忧无虑地玩耍,延续新愿望。


“因为曾允诺过给未婚妻定制一条枫叶缝制的婚纱。即使神志不清了他还是不停地写信,每天都要去院落中的枫树下捡叶子,风雪无阻。多么神奇的迹象啊,也许这就是逾越生死的爱情。”


缪斯的耳畔至今清晰地萦绕着老院长苍老而凄厉的声音。




男友捧着两杯Double-Double走来,在对面的位置落座。缪斯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捧在手上,平静地讲述了这个一度作为旁观者却亲历的故事。


“那段话,现在你相信吗?”她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我知道你是从不屑于因敷衍而只说好话的。”


男友思索了半晌,“我在想,在见证了如此之大爱后,比较之下,我们在平实中构建的感情会是否因此更难冠以真实纯正的爱情之称。也许这仍旧是个让人质疑的定义,但因为你,我相信。”


缪斯颔首低眉,吮吸着她一贯喜欢双份糖的甜味。骤然间,她似乎看见了槭树上流出了浓稠的糖浆。



作者简介

加拿大 枫叶 没有 洛佩兹 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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