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和国际金融大鳄进行了首次对决。一番惊涛骇浪之后,香港获得惨胜。这场对决的硝烟,直到今天也未完全散去。
20年前的今天,对香港人来说是惊心动魄的。
这一天,香港和国际金融大鳄进行了首次对决。一番惊涛骇浪之后,香港获得惨胜。这场对决的硝烟,直到今天也未完全散去。
当年,以索罗斯为代表的金融大鳄,突袭了亚洲,制造了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一度风光无限的泰国、马来西亚、印尼、韩国相继倒下。但在香港,他们遭到了挫败。
因为香港的背后,站着中国大陆。
20年过去,新兴国家货币又面临一轮大贬值。土耳其里拉、俄罗斯卢布、印度卢比……还有咱们的人民币,这次翻云覆雨的,已不是散兵游勇,而是美元——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最强大的金融炮弹。
“历史是彷徨者的向导”。
1998年香港保卫战是一面镜子,它至少照见了:1,以汇率为代表的金融是多么生死攸关;2,新兴经济体的金融是多么脆弱;3,西方强大资本的面目是多么狰狞。
这几点到今天并没有变。不同的是,呈现的形式变了。人民币也远比20年前更强大,更灵活。
韭 菜
乔布斯说,我们不可能在向前看时,分辨出哪些点正在连成线;只有在事件发生后的回顾中,才能发现连成线的若干个点。
现在看来,泰国的崩盘已有太多征兆。
上世纪90年代前期,泰国是东南亚的明星国家之一。1990年到1995年,泰国的GDP年均增长率是9.1%,1995年,它的GDP是1680亿美元,是亚洲第七大经济体。
进入1996年,泰国的外债急剧上升至1087亿美元,约占GDP的60%,国家经济发展放缓,外贸滑坡,资产价格下跌……
这样脆弱的泰国,在对冲基金的眼中,可不是什么亚洲小老虎,而是一片绿油油的待割韭菜。
索罗斯们的玩法就是不停地从泰国银行借泰铢,然后在外汇市场上换成美元,如此反复,羊群效应来了。老百姓瞅着风向不对,也跟着抛泰铢,入美元。
等到国库没什么美元可供兑换时,泰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提高利率,要么放开汇率。
企业的杠杆化水平已经过高,提高利率,只会恶化企业和银行的金融处境,引发银行挤兑。如果泰铢和美元不再保持稳定汇率,就解决不了一直存在,且不断扩大的贸易逆差问题。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泰国政府不是没有挣扎过,后期的数据显示,泰国曾耗资200多亿美元试图影响市场,未果。
1997年7月2日,香港回归中国的第二天,泰国银行无奈发出通告:允许与美元挂钩的泰铢汇率浮动。
泰铢,卒。
双 杀
亚洲那会的情况就像得了冬荫功综合征:对那些没有准备的人,它很辣很危险。
这场泰国央行几乎耗尽全部国家外汇储备,却惨败于对冲基金军团的战役,曾被后者想复制在香港。
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对冲基金军团在香港的玩法和在泰国时稍有不同,他们采用的是双杀:在货币市场沽空,同时在股票市场也沽空。
也就是说,它们在货币市场抛空港元,迫使香港金管局不得不采用提高利率的老路子,利率抬高,股市势必下跌,恒指期货也会同步下挫,那些提前在股票市场沽空股指期货的国际炒家,就可以汇市股市双双获利。
从1997年10月开始,在索罗斯们小试牛刀三次之后,恒生指数从1997年8月7日的16673点跌到1998年1月的8121点。
我们来看一些数字,就知道香港当时面临的市场状况有多恶劣了。粗略估计,当时参与行动的对冲基金集合了超过 300 亿港元的借款,利息支出每日约为 400 万港元。他们还持有 8 万张沽空合约。
根据这些数字,可以推演出:恒生指数每下跌 1000 点,他们就赚得 40 亿港元。如果他们可以在 1000 日内令恒生指数下跌 1000 点,便可盈亏相抵。假如他们能够在100 日内做到,便赚得 36 亿港元。
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8 月就是他们认为的理想时机:特区政府宣布香港一季度GDP增速出现负增长,还有诸多人民币贬值、港元与美元就要脱勾的谣言。
于是,1998年8月,隆隆炮声再起。
8月5日,对冲基金抛售港元,香港金管局承接了其中大部分,索罗斯们无利而返。
时任香港金融管理局总裁任志刚
8月6日,战场从汇市转到股市。至8月13日,恒生股指跌到6600多点,拥有大量沽空期指合约的对冲基金斩获不少。
如果这时继续任由国际游资肆意,恒指一泻到两三千点,索罗斯们卷资跑路,香港只会沦为下一个泰国。
必须放手一搏,时任香港财政司司长曾荫权建议特区政府在股票和期货市场上进行干预。
国际上对此的反应几乎是一面倒的批评。最支持香港贯彻自由市场理念的诺贝尔奖经济学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认为,香港这样做简直是疯了。
舆论只是一小部分压力。
一旦港府干预,香港扬名国际社会的自由市场声誉定会受损,而且政府动用的是香港的外汇基金,稍有不慎,就会如泰国和对冲基金的肉搏一样,毛都不给你剩一个。
戴着镣铐在悬崖边跳舞,并不容易。
曾荫权事后回忆,做决定的那个晚上,他哭了一宿。
对 决
8月14日,香港政府正式入市,购入蓝筹股,当天恒生指数上升 564 点,报收 7244 点,国际炒家没太反应过来。
此后的两周就是惊心动魄的股票买卖大战。用简单的说法就是,在股市上,索罗斯们拼命卖,特区政府拼命买,比的是谁的钱多。
大战真正到来之前,所有一切都是毛毛雨。
8月28日,恒指期货的结算日,这是索罗斯们做空恒指的最后机会。如果当天股市、汇市能稳定在高位或者继续有所突破,炒家们将损失数亿美元,反之港府前些日子投入的数百亿港元就化为乌有。
开盘前10分钟,成交金额高达50亿港元,半小时后破100亿,上午收市已达400亿,接近1997年8月29日创下的460亿日成交量的历史纪录。
下午开市,抛售有增无减,但恒指和期指均维持在7800点以上。
下午4点闭市钟响起,恒指、期指、成交额分别锁定为7829点、7851点、790亿,后者创港市单日成交量最高纪录。
幸运属于勇敢的人,特区政府打击国际投机者的行动初战告捷。
9月7日,香港金融管理局颁布了外汇、证券交易和结算的新规定,限制国际炒家的投机行为。当天,恒生指数站上8000点大关。国际炒家败走香港。
此次战役中,香港政府动用100多亿美元,略为惨胜。索罗斯们没有公布此战的损失,坊间传言是亏损约10亿美元。
后 盾
有人说,仗是香港政府打的,风险是香港政府担的,钱也是香港自己的外储,中央就是动了动嘴,这一场金融风暴,中央没帮上什么忙。
话不能这么说。
金融市场就是人性几千倍几万倍的放大,当时市场风声鹤唳,中央政府的态度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摇摆和迟疑,香港市场的前方就是地狱。
假设一下,人民币稍微贬值一些,香港民众就会担心港币是不是快要贬值了,立马争着拿港币换美元。全香港就3000亿美元的港币存款,经得起换多久?香港这块肥肉还不速度被环伺的群狼吃干抹尽,不留一点渣。
在金融的战场上,最关键的就是信心。
香港没有财政赤字,外国人手里也没有香港的主权债务,香港需要担心的只是香港人是否还支持港元。
1998年3月,朱镕基在走马上任后的第一次总理记者会上公开放话:
“如果在特定情况下,万一特区需要中央帮助,只要特区政府向中央提出要求,中央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香港的繁荣稳定,保护它的联系汇率制度。”
朱镕基还说过,人民币绝对不会贬值。因为如果贬值,港币和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就会受到极大的压力。
这些话的分量都是杠杠的。
彼时,中国还不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出口增长率下降、国内需求不振、失业增多,还遭遇了特大洪涝灾害。当时,包括日本在内的亚洲主要经济体的货币都贬值都30%、40%,甚至50%。如果人民币贬值,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只是,索罗斯们太不了解中国。
鱼要关心水质,不管它在哪个鱼缸里。分析中国市场,经济规律很重要,文化和历史更重要。经济和政治分不了家,政治活动直接决定着经济信心从何而来。
对中国大陆来说,刚刚回归的香港被投机者攻击,这在政治上是不可接受的。而且,香港的金融危机可能产生蔓延至中国大陆的扩散效应。
大敌当前,中央政府只能支持,只能鼓劲,必须成为特区政府最坚实的后盾。
朱镕基事后称:“香港是靠自己成功地维持了联系汇率制度,但是没有中央政府这个强大的后盾,它要应对这个局面就困难得很。”
今天亦然。
文/叨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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