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诛心】既无忧,何生念?

幽蓝澄碧的天空连着荧光点点的河水,四处静寂无声,天地间看不出四时晨昏。四周再没有同她一般的活物,空气仿佛是死的,没有一丝涟漪波动。

在这般蒙昧初始的混沌中,只有她与她手中的那支无叶的曼珠沙华有着异样的颜色。

不,不止她与她手中的花,在她的眼前,好像还有一人。

周遭的一切都是清晰的,唯有眼前少年的面容,模糊不清。

清秀挺拔的少年向她走来,伸出手,他开口说道:“无忧……”

“谁!”

孟无忧从冷玉的桌案上惊起,面色苍白,眉目间绞成了结,身上冷汗涔涔,双手早已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刚刚这个梦不是她第一次做了。

早在她有记忆成为忘川之主时,她便会时不时的做这个梦,每次都是相同的内容,她初生于忘川之景。

只是近来这个梦俞加令她不解。

在她的梦里,向来都只有她一人,而那个向她走来的少年,是谁?

她抬头看了看帷幔外的忘川,天地一色,亘古不变的灰暗,昏晓不分。四周朔风呼啸,吹动得轻纱拂动,远处的奈何桥上百鬼夜行,河床上的曼珠沙华连成一片刺目灼烈的红。

“大人,您没事吧?”男子打起帷幔走了进来,焦急的看着孟无忧。

孟无忧与男子对视片刻,轻叹:“没事。”

男子侍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阿念。”孟无忧忽然开口。

何念马上抬头看着孟无忧的双眼,这双眼睛他不知道看了几千年,可是他从来都看不清她这深邃眼眸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孟无忧一动不动的平视着何念:“阿念,这么多年了,你可曾恨过我?”

何念低下了头:“不,不,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大人……”

难道梦里的男人会是他么?

孟无忧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何念托着乌木制的茶盘倒着从孟无忧的纱庭里退了出来。他将手上的茶盘递给在一旁当值的侍者,便又匆匆赶回奈何桥上去接引亡魂了。

死者往生,轮回之理。何念提着灯笼缓缓道。

绿衣在桥的一头赏着忘川河上连绵无尽的彼岸花,她老远就看到何念了,她高兴的朝他挥了挥手:“大人!

何念寻声走去,无奈的笑笑:“怎么?又被小狸儿欺负了?”

小狸奴正在给桥上的亡魂递忘忧茶,听到何念的话,马上忿忿的扭头,委屈的说:“大人,您就只会护着绿衣姐姐,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绿衣一笑,往何念身后躲了起来,朝小狸奴比了个鬼脸:“略略略!”

小狸奴气的直跺脚,茶汤都给洒出去了不少。

何念轻笑,走上前揉了揉小狸奴的耳朵,道:“我方才同你开玩笑的,你且好生递茶,等会我让老范老谢他们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嗷!小狸奴吧嗒着大眼睛,表示同意。

何念抬起头,看了看远方永夜般的天空,他莫名的有些心生厌倦,同时他对此也有些迷惑。

这么乏味无趣的地方,她是怎么一个人过了这么久的?

他出神的看着天空,桥头的老枫树落下的红叶拍到他的脸上也不自知。

噗嗤!

看到这一幕的绿衣忽然笑出了声,她轻轻的扯着何念的衣服,拉着他往另一侧桥头走:“大人,您随我过来,我有好东西给您。”

何念呆呆的应了绿衣一声,就跟着她往桥头去了。

行至桥头,绿衣把系在她裙边的伤心花取下,递给何念:“喏,这花给你,我瞧着最近您和无忧姐姐都有些心情不好,你拿这去送给无忧姐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何念却不敢接这花,他一个劲的推辞:“不可,这花是你从阳世里带来的,我不能拿。”

绿衣捻着伤心花,摇着头:“非也,非也。他们都说我是阳世的那个碧瑶,但是我缺了魂魄,失了记忆,我便不是狐岐山的碧瑶而是忘川的绿衣了。再说了,无忧姐姐与我有恩,我送她朵花儿怎么了?”

闻言,何念笑而不语,他走进河岸,折下了数支盛放妖冶的曼珠沙华,他又细心的将花扎成一束,这才缓缓的走回桥头。

他用手轻轻的抚摸曼珠沙华纤长的花丝,温柔的说:“无忧是这忘川的主人,这连绵不尽的曼珠沙华也是由她种下的。没人比她更喜欢曼珠沙华,也,没人比她更配曼珠沙华。”

绿衣把伤心花系回衣裙上,托着腮,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唉,还是大人了解无忧姐姐。”

何念微笑的走回桥上,身后的绿衣还在用手戳着裙边上的伤心花:“你看你,叫什么伤心花?这会可真让我伤心了,送都送不出去呢!看来你就只能跟着我了。”

狂风掠过奈何桥,吹着桥头那株老枫树摇摇欲坠,几个飘飘荡荡的鬼魂赶紧抱紧在一起,小狸奴手中的忘忧茶也尽泼了大半。

纵使何念道法高强,这风也吹得他步履略有艰难。风吹得他手中的曼珠沙华花束摇摆不定,他连忙小心翼翼的将花束藏进怀中。

不远处,孟无忧所在的凉亭,层层叠叠的轻纱被风吹起,不时露出亭内人的侧影。

亭子内只摆着一个长方冷玉案,案上俯着一个轻酣的女子,轻纱起起落落,何念也看着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她怎么,又睡着了呢。

何念拢紧怀里的曼珠沙华,加快脚步朝凉亭走去。

 

孟无忧又睡着了。

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何念的优柔寡断处事让她生气,又或是因为绿衣的事情让她担忧,近来她总是很容易睡着。

只这打盹儿的一小会功夫,她又开始做梦了,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梦到她的初生之景,而是梦到了她与何念的相遇。

最初的忘川本是没有河灯的。

永夜般的忘川除了孟无忧与她的曼珠沙华,就只有来来往往的游魂,日子不分昼夜,波澜不惊。

只是有一天,一只破破烂烂的花灯顺着远方的河流来到了忘川,孟无忧在河床上拾到了它,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人间的东西。

她觉着这河灯甚是有趣,便取了纸,也折了只河灯放在身边观赏。

忘川的日子悠长,彼岸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除了这花与灯,这忘川里多的是来来去去的往生者,少的是能伴她度过无尽幽寂的人。

她寻遍忘川,终于为那盏河灯寻得了最是清澈明净的灵魂。

魂一入灯,河灯生灵,化而为人,忘川之主为其取名,曰何念。

她很高兴何念的出现,因为在这漫长的孤寂里,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何念生而就是极纯极净的灯灵,在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这世界时,忘川拥挤接踵的百鬼也好,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也罢,第一个映入他眼眸的,是她轻抬手腕烹煮忘忧茶的身影。

纯净的人更容易接受其他事物,就像白水能融百味一样,何念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似她那般有着看透世事的玲珑心,他只晓得世人皆可怜,屡次违命于她。

她亦觉得他不再是她的河灯,每次都伤害自己去为不相干的人做不相干的事,上次被忘川水给侵蚀了也不说,害得她又急又气。

故而她故意冷落他,只教他长点记性,任他百般讨好,她也不曾理他半分。

只是,他的那点心思,她又怎会不知呢?

 

何念打着帷幔进来时,孟无忧还在睡着,秀眉微微的蹙着,应是在想着什么让她担忧的事。

他轻手轻脚的进来,将怀中的曼珠沙华插进冷玉案沿的瓷瓶里。

曼珠沙华长长的花丝恰好抵在了孟无忧的头发上,她俯案小酣的样子就这么映入了他的眼帘,一如当年她在炉前烹茶的身影。

他拂开了落在她头上的花丝,微微的俯下身,在离孟无忧还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无忧,好梦。”

说完这句话,何念悄悄地退了出去。在他掀起帷幔时,有风袭入,吹得他发丝散乱。

在帷幔落下的一瞬间,孟无忧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趴在冷玉案上,伸手挑弄何念摆在瓷瓶里的曼珠沙华,红色的花丝微微颤动。

既无忧,何生念?

你既在我眼前,我又有何求?

那这一次,看在这束曼珠沙华的份上,我便勉强原谅你的不听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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