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国头条 i4cc.ca ｜资本与艺术联姻，如何体现公平和规范？

文 | 吕亚欧

4月27日，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乐师终于与乐团管理层达成一致，同意签署新合同，从而结束了这场乐团历史上为时最久的罢工。这一持续近两个月的音乐家罢工行动，备受全球古典音乐界瞩目。大约一个月前，来自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一位乐师曾对媒体这样说：“美国的交响乐团都在关注我们的事件，指望我们能在行业内推进公平薪资待遇和行业规范的重新建立。”资本与艺术联姻，如何体现公平和规范，是芝加哥交响乐团这一拥有130年辉煌历史的音乐豪门，在此次内部纷争影响外溢的关键词。

音乐家是乐团的主人还是劳工？

纵观美国交响乐团成长历史，被人们习惯称为“五大”的纽约爱乐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芝加哥交响乐团、费城管弦乐团、克利夫兰管弦乐团，大都诞生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的50年间。此间，既是美国历史上的内战和重建时期，也是其国家工业化和经济快速发展时期。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崛起了许多著名企业家。他们以各种方式捐资助学、推动本土文化建设。“五大”交响乐团的成长，无不与商业资本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

音乐与资本联姻，既让乐团快速成长，又让工业化和城市化汇聚的大量市民得到艺术享受，利益趋同的商业互动，促使这一欧美经典艺术成为新大陆上一簇新的文化绿洲。迄今为止，美国乐团的这种运作模式，都被国际古典音乐界广泛首肯。然而，此次芝加哥交响乐团罢工行动，乐师们在提出公平薪资待遇和重建行业规范这一核心诉求的同时，也揭示出在高雅艺术外衣掩盖下赤裸裸的残酷命题：即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与产业界的工人相比，音乐家与资方究竟是无形的人力资本与有形资本相互结合的平等关系，还是被资本雇佣的劳工关系？从音乐家们坚持罢工的缘由看，答案显然是后者。

笔者做出这一判断，主要源自一个多月来媒体报道的种种事实：其一，乐团管理层要终止固定养老金福利，改成定额储蓄，是这次罢工风潮的主要导火索；其二，乐师们已经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劳工角色。其最为充分理由：“我们都是美国劳联产联的成员，都是工薪阶层，理应得到劳工的待遇。”

以往人们会善良地认为，音乐家与管理层是利益攸关的命运共同体，艺术与资本的联姻犹如家庭中男女平等的夫妻关系。但芝加哥交响乐团管理层与音乐家们之间的内部冲突表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

音乐与资本联姻的内在逻辑

来自美国的消息说，去年10月，芝加哥交响乐团年度财务报告显示，2017-2018乐季的乐团门票销量虽比上一年度增加了110万美元，但乐团仍负担着高达90万美元的运营赤字。因为，在这一乐季，营业收入为7270万美元，而营业费用支出却高达7370万美元。不仅如此，这一乐季的亏损，已是乐团连续第8年遭遇财政赤字了。

入不敷出的窘境，让管理层习惯性做出控制人力成本的举动，而乐师们的抵制行动，又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深层逻辑：究竟是音乐家们日复一日的自我训练和演出不足以达到为乐团创造剩余价值的劳动时间和劳动强度，还是乐团管理运营成本控制不善？如果是前者，乐师薪资与福利的确会成为管理者成本控制的焦点；如果不是乐师的原因，那就是管理层透支剩余价值的结果。

诚然，在资本主义制度背景下，当事人不会用剩余价值理论思考这一问题。但音乐家们与管理层持续一个多月的公开对峙，却不能不让人关心音乐家的权益保障。罢工伊始，芝加哥交响乐团大多数的观众本能地支持音乐家，期待尽早结束僵局。而乐团音乐家对这一问题的感受，比普通民众更为深刻。以往大多数乐师都只关注音乐，可能与社会大环境完全脱节。但此次罢工让他们深切意识到，音乐学院应尽快设立劳动法的课程，以便让未来的音乐家们在追求艺术快乐和名声的同时，千万不要忽略自身权益面临损害的现实问题。

音乐与资本联姻，在给普通民众带来更多美的享受的同时，却让当事双方不得不面对彼此互不相让、反复讨价还价的丑陋现实。随着事态持续发酵，乐团长久积淀的美誉，正在被金钱利益之争一点点蚕食。最令人难以容忍是，这场罢工不仅损毁了芝加哥交响乐团自己的音乐会，还被迫取消或推迟了在芝加哥交响乐中心音乐厅举办的很多顶级巡演。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芝加哥市民对音乐家们的遭遇，已从最初的同情转为越来越多的抱怨。有人这样批评道：“在整个持续混乱中，芝加哥交响乐团的所有利益方似乎都忘记了人民。”这种情绪提醒人们，无论孰是孰非，音乐与资本联姻的内在逻辑，绝不仅仅局限于劳资双方利益的此消彼长，还要共同直面它们共同面对的外部社会。换言之，音乐家也好，资本家也罢，谁都无法回避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这才是两者结合最为根本的正当逻辑。

公平和规范总是相对而言的

回到我们最初谈论的关键词，公平薪资待遇和重建行业规范。音乐家们这种理想期待，在乐团连续亏损的现实面前，若想全部达成，恐怕是困难的。

利益各方需要找到新的平衡点，而这种新的利益平衡，必须建立在双方都有理性认知的基础上，公平和规范总是相对而言的，从来不可能绝对化。芝加哥交响乐团官网发布的有关图表，从音乐家们的基本年薪、与其他城市相比的生活成本比较、每年有保证的带薪休假，以及每年彩排和音乐会的最大量等方面，试图说明乐团待遇还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