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零距离接触后，才见识了它的真模样。步行十多分钟的路程，经过市政厅广场北面一尊雕像，再穿过一条窄窄的马路，就是市政厅的北广场了。

东西两块巨大的绿草坪上，躺着几个昏睡着的流浪汉。挨着两边草坪的是几排刚破嫩芽的法国梧桐。因长期被人为地修剪，梧桐树笔直的树干和紧缩成一团团的树枝，在阳光下透着一股稳重、坚挺。

两组梧桐树中间十来米宽的大道，是用黄色的细沙铺成的，两边正在展出的是二战期间犹太人幸存者的照片，名为“Lest we forget”（永远铭记）的摄影展。意大利籍德国人、著名的电影制作Luigi Toscano走访了美国、德国、乌克兰、俄罗斯、以色列、奥地利、荷兰7个国家共300位犹太人大屠杀后的幸存者，并把他们两米高一米宽的大幅照片，在全球不同城市的公共场所展出。

  加州春夏之交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吹得这些摄影作品微微晃动，老人们在风里扭曲着，仿佛在表达着曾经的伤痛。我没有一一读完这64副大照片背后的故事，但确实仔细观察了他们的表情，以对得起这些被命运千挑万捡后存活下来的生命。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悲惨的故事，如今被善良的人以这样的形式集结在一起，共同替二战时期被纳粹屠杀的600万同胞“发声”。他们都已年过九旬，但只要还活着，就既维护了生命的尊严，又回击着反人类、反文明的法西斯主义。

   老人们尽管面容、神态各异，但从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们眼神里共有的凝重，而不是耄耋老人特有的慈善安详。毕竟，记忆之沉痛，是扩散到心里、血脉里、骨头里的殇，终将蜷缩于眼神，不管多刻意小心的遮掩，不管岁月过了多少年，都不会轻易放空。不信你随便看看，哪一个神情不斑驳，有几个面部写着快乐和轻松？

   我是不是该矫情一些，找时间再去仔细看看，就为了让这些生命哪怕多一点点的意义？英剧《神秘博士》里这样说：“衡量人类进步的，不是工业，而是如何看待生命，尤其是看待那些不重要的、没有特权的生命，这才是定义一个时代与族群的关键。”所以，除了要为这群顽强的生命点赞，一定要为摄影者的生命意识点赞，为我们这一时代还有的珍贵的良知点赞。

   从北门进大厅过安检时，没人查问身份和来路，却因为我的双肩包被拦住，只得绕道西门，因为那里有专门对双肩包之类的特殊包的检查。在美国的很多重要场所和地点，要么不允许背双肩包入内，要么须经过严格的检查。2015年元旦在波士顿看烟火，我就是因为背了双肩包而没能进入活动现场。双肩包之所以格外遭怀疑，据说是因为受恐怖分子青睐，既方便藏匿危险品，又方便逃离。

  绕道西门，并没有繁琐的手续，只有一个高个子的黑人姑娘，非常和善地打开包链，往里面瞧了两眼。走进一楼大厅四望，内装饰的豪华程度绝对违反八项规定。尽管不似中国朱楼翠阁、走鸾飞凤以色彩取胜的传统样式，但说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敦厚、坚固而不浮华，大概没有问题。上下四层、外方内圆中间空，乳白色的穹顶，浅青色的内壁，柔和的灯光，还有各层各面精致的壁画雕刻，让我想到了“宫殿”。但迥异于门禁森严的宫殿，走进这里更像是随便推开一家农户的门，只要愿意，厨房厕所卧房随便看。堂堂正正地走在旧金山市政大厅的办公楼内，享受着一种不被怀疑、监视、限制的自由感，很美妙。

电梯上巧遇南京来的一家5口，让我独自的游走多了一些趣味。狭路遇同胞，有点故知的熟悉。从市长的门口路过，没缘见到43岁的伦登·布里德、旧金山史上首位非裔女市长，但司法、税务、教育部门和几个会议室的门都敞开着，工作人员照常上班，视游人如空气。其实如果提前一周预约，我们六个人还可以约个导游，免费带我们参观市政官员们上班的地方，给我们讲讲一些职能部门的工作流程和状态。

   市政厅内，不仅可以旅游观光或进来避暑乘凉，还可以拍婚纱照，办婚宴、拍影视剧。今天的一楼大厅里，晚上就有场婚宴，服务人员正前前后后忙碌着布置现场呢。

  四楼东侧是拍婚纱照的必选之地。这里正聚着讲西班牙语的一大家。只是新郎、新娘看上去都不怎么“新”，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儿子，新娘凸起的肚子里还住着个准baby。喜喜乐乐一大家，兴致勃勃地照着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排列组合，全然不顾其他人的不耐心或耐心，就差把小baby提前请出来全家福了。人逢喜事，大概更容易忽略他人。

  一个小时后，走在返回的路上一直在想，资本主义社会的衙门建设，难道一直腐败不堪？市长的办公地点怎么可以那么奢华？市政府门口，寻常得像一般的街市，没有森严的戒备，没有荷枪实弹的岗哨，谁进门都欢迎，谁想偷窥都允许，难道不怕民众滋事上访打砸抢？再说整日敞开大门迎八方宾客，是对游人行为准则、道德修养、阶级仇、种族恨的信任，还是对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敲门心不惊的自信？说不好！暂且把这一切归于文化差异吧？至少，这样写起来更简单。

（2019年4月29日周日晴）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加国头条 属于信息发布平台，加国头条 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