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与马云的赌局,如今真的成了笑话

2012年,王健林与马云立下了亿元赌局,王健林称,“到2022年,如果电商在中国零售市场份额占到50%,我给马云一个亿。如果没到,他还我一个亿”。

几年后,王健林谈起这个赌局称已是笑话,单纯的互联网公司都会死亡,需要线上与线下的结合。实际上,在赌局立下之前,王健林就已着手布局万达电商。脱胎于此的飞凡网有过“腾百万”的高光时刻,大多数时间却陷在定位不清、高管离职、前景不明的泥潭中,挣扎数年,终以公司注销、债务清算为结局。

十年赌约时间未到,王健林的电商梦已然破灭。

“腾百万”,三个和尚没水喝

万达做电商,源起于2012年集团的全面转型。那一年,王健林凭借万达广场成熟的商业地产模式急速扩张,成功登顶中国首富,房地产行业却弥漫着悲观情绪,认为黄金时代即将终结;同时,线下零售业态遭到互联网的巨大冲击,万达广场不得不谋求一张互联网的入场券。

王健林想做的是将传统商业与互联网融合,他坚持购物是一种体验过程,认为传统商业不会被电子商务完全取代,“两个行业将会融合发展,并且都可以活得很好”。

2012年5月,万达电商成立。王健林花大价钱请来了Google总部电子商务技术部经理、阿里巴巴国际交易技术资深总监龚义涛出任总经理,另有来自阿里、谷歌等知名互联网公司的高管相继加入。

筹备一年余,万达电商网站“万汇网”悄然上线,定位为万达广场的O2O智能电子商务平台,业务涵盖百货、美食、影院、KTV等领域。

随着CEO龚义涛、COO马海平相继离职,尚未闯出名堂的万达电商管理层大换血,开启了原奢侈品电商佳品网COO董策为CEO,原美国新蛋网大洛杉矶地区CIO曹大军为CTO的新阶段。

在第二任CEO董策治下,万达电商迎来了它发展过程中唯一的高光时刻。2014年8月29日,万达宣布联合腾讯、百度共同搭建电商平台,实体为上海飞凡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总投资50亿元,万达持股70%,腾讯、百度各持股15%。

发布会现场,满面笑容的王健林、马化腾、李彦宏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在那个时刻,他们都对飞凡的前景寄予厚望,计划五年内投资200亿元,打造全球最大的O2O电商公司。

有人将“腾百万”结盟视作三者抱团对抗阿里的信号,马云称其为“凑拢班子”,被当作焦虑和担忧的证明。据万达内部人士透露,王健林一开始更有意与马云合作,但马云拒绝了,王健林这才转向腾讯与百度。

三方各取所需,万达可借鉴互联网巨头的流量和平台经验,而当时正大力推进微信支付的腾讯和积极布局O2O的百度正需要全国范围内百余家万达广场的线下资源。各怀心思的利益联盟本就松散,腾讯和百度从未放弃过自身电商平台的发展,腾讯与京东合作,百度推出了“百度MALL”。成为竞争对手的“腾百万”在合体一年后分崩离析。

2016年,三方拆伙,腾讯和百度退出,飞凡变更为新飞凡,成为万达网科旗下全资子公司。飞凡发布了一则声明:“由于综合因素影响,三方并未实现投资性合作,上海新飞凡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完全由万达出资,腾讯和百度并未实际投入任何资金。”

比拆伙更早的是,第二任CEO董策的离开。之后CEO一职空悬长达八个月,由COO任伟暂代,直到“800万年薪CEO”李进岭入职。曾在保洁、摩托罗拉、百事可乐等公司积累了丰富的零售管理经验,又在艺龙网、芒果网有过互联网销售经验的李进岭也没能拯救飞凡,他在履任一年后离开。

之后再听到飞凡的消息,就是2018年初的大规模裁员了,虽然万达方予以否认,但高管频繁离职、大动作的岗位调整都足以证明,万达电商的发展之路颇为艰难。

始终找不准定位

飞凡承载着王健林在移动互联网和新零售时代的数字化之梦。但不懂互联网的王健林对飞凡的定位并无清晰的规划。

在2015年9月的第九届万达商业年会上,王健林明确赋予了万达电商作为集团未来支柱产业之一的定位,要做跨行业整合资源的O2O平台。

飞凡电商网站可为餐饮、电影、百货、购物、酒店、停车、金融等业务提供服务,基本覆盖了万达广场的业务范围,但存在商家少、优惠券折扣低、品牌产品凌乱、操作不便捷、用户体验差等问题,虎嗅网曾评价,“它是一个低配版的大众点评、美团、百度糯米”。

万达入局电商之时阿里、京东两大巨头早已身经百战,美团、大众点评等O2O领域的竞争对手势头强劲,飞凡很难在它们中间分得一杯羹,继而转向“实体+互联网”模式,同时向B端和C端用户提供服务,业内人士称“相当于接通了一个面向商家和品牌的互联网招商平台,有些可有可无”。

飞凡并不是一个真正蕴含电商基因的互联网平台,万达的军事化管理模式也与互联网思维格格不入,高管走马灯式地来了又走,管理层动荡不安,一个方向走了没多远就会因为换帅等原因生生止步,万达电商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第一任CEO龚义涛曾表示对“万达模式”的不适应,“在万达,通常先是用PPT模式向领导请示汇报,所有事情都需要领导批准才能做,我们互联网企业出身的人没有这个习惯,我们的思维是发散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王健林对他也有颇多不满,龚义涛逐渐被边缘化后万达集团CIO朱战备暂时代管。在朱战备时期,主做万达广场的信息化,但没有被很好地执行。接着进入董策时期,电商的覆盖范围从万达广场扩展至整个万达集团,飞凡囊括了万达所有线下商业场景。

促成“腾百万”结盟的董策不到一年即离职,他给出的说法是前往澳洲照顾家人,但有消息称,集团高层考核智能广场布局进展时,发现现场体验很差,王健林深感失望,董策闪电离职。另有万达内部人士评价董策,PPT做得美仑美奂,但实际的系统开发和业务进展十分缓慢。

他的继任者李进岭希望以智慧停车场景为入口,打造旗舰广场。为此,飞凡于2016年8月耗资15.5亿元投资智慧停车平台ETCP,但这个计划也没有推进下去,李进岭权限越来越小,“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热情被消耗殆尽。

背后真正掌权的是王健林麾下老臣曲德君。2015年,万达成立金融集团,第二年成立万达网络科技集团,由曲德君挂帅。

他对飞凡的定义是,“飞凡电商原来是金融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现在是万达网络科技集团的一个板块,万达从来没说过要做电商”,有内部人士称,他曾在中高管会上用PPT讲过飞凡的目标和打法,但他的下属们都觉得太虚,无法落地执行,普遍没有方向感,不知为何而战。

王健林承认失败

重用曲德君,王健林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给曲德君太多钱,他后悔,“如果当初少给点钱,定个投资上限就好了”。

也是在2018年万达年会上,王健林承认了飞凡的失败,“过去总想着做规模,如果从一开始就只为万达广场、旅游度假区研发,可能早就整出名堂了”。

做规模,是王健林要求的,他提出,2017年要新签约合作大型购物中心2000个,中小商家15万个,中小城市70个。做平台级电商的方向一经提出,不到3个月,飞凡就与470大型商业中心签约,而万达广场在全国总共只有130多家。

2016年万达工作报告称,飞凡有1.5亿活跃用户数,飞凡通会员达到8284万。优秀的数据给了王健林底气,他将2017年视作飞凡发展的关键之年,预计可达到收支平衡,2018年即可实现盈利,2020年利润超百亿并实现上市。

实际上,数据“注水”严重。彭博社曾报道,截至2015年12月,飞凡的用户数为513万,2016年2月下降至82.4万。据易观千帆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3、4、5月飞凡月活用户数量分别为197.2万、113.3万、114万,这一数据甚至在知情人士眼中也被高估了,更接近真实的数据是:日活PV(即页面浏览量)30万。更有飞凡招商团队为“刷单”游说购物中心采用先入驻后退出的方式。

2017年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是,飞凡融资失败。据界面新闻报道,很多投资人、投资机构对飞凡及整个万达网科进行评估,其结果是“完全不知道飞凡在做什么”。

王健林痛定思痛,决定研发新版飞凡APP。主导融资和新APP研发的是飞凡的第四任掌舵者——前谷歌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负责人刘允,他于2016年9月加入万达网科,担任副总裁以及COO,推动与IBM的合作,但以失败告终。新版APP上线也没有激起半点水花,用户数量未见增长。

调整方向、换帅、创新,王健林执着地想尽一切办法拯救万达电商,但他已无计可施。2018年后,飞凡几乎消失于大众视线和媒体报道中,随着万达再度与腾讯联合注资的新公司丙晟科技的成立,飞凡将旗下核心技术和大部分员工并入其中,彻底沦为空壳。

6月9日,界面新闻报道称,万达旗下电商平台上海新飞凡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正在计划注销,正在做最后的债务清算。

王健林的电商梦做了八年,如果要描绘,那大概是这样一个场景:当一座新的万达广场准备开业时,万达可以利用互联网扩大招商渠道;品牌和商家进入后,万达可以对客流量及商家业绩进行监测,以便调整运营方案;商家可以在万达征信获得信用评级并贷款;消费者可以享受万达提供的商户指南、优惠券服务、停车服务等,还可以使用快钱支付。将万达广场与飞凡电商、快钱支付、万达征信实现连接,真正实现万达广场的“实体+互联网”购物场景。

可惜,他的梦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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