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深信可以心无芥蒂地白头偕老。但是，当命运来袭，结局不尽如人意时，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

文｜青戈

第一天

我思量很久，终于在这一天下定决心。

离婚协议由丈夫起草，由我修改。内容很详尽，孩子、房子、车子，甚至连电脑归谁都一一涉及。

5年的婚姻，我之所以苦苦撑到现在是因为孩子。我竭尽全力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但是，5年的婚姻把我折磨得体无完肤，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为了孩子，苦了自己，不值得！可是，不为孩子，这样的母亲又太自私。我挣扎、纠结，常常食不下咽，婚还没离，自己却瘦得没有人样。

这几日，孩子由婆婆照顾。好在她还小，我不需要苦苦解释，想尽办法圆我和丈夫的婚姻。但是她再大些呢？我现在无法去想。

下班回娘家，母亲似乎很疲劳，坐在沙发上睡了。放下包，便听见门铃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闹离婚这段时间，亲戚朋友不断上门劝说，让我想清楚，离婚毕竟也是大事，要多多考虑孩子。

我借故出去，躲开让人窒息的空气。

第二天

我利用中午的时间回去收拾衣服，孩子的，还有我的。结婚照依旧挂在客厅的墙上，人面桃花，散发着初为人妻人夫，殷殷然的味道。而现在，再看自己，不加修饰的衣服、蓬松的头发、没有生气的脸孔，十足的怨妇。婚姻，到底给了我什么？

卫生间里，他的衣服到处都是，从袜子到衬衫，散在各个角落。记得刚结婚不久我就劝他，该洗的衬衣放在脏衣篮里，袜子直接放进洗衣机。结果，5年过去，他依然如故。

正收拾着，他的短信过来：什么时候去公证（离婚协议书）？

我回：随时！

公证人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起初告诉他我们要离婚的事情，他颇为惊讶。昨天，他打电话给我，一再确认不是开玩笑。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他认真地说：“这可不是小事，要想清楚。”

我和丈夫都出生在传统的家庭，离婚对我们来讲确实不是小事，何况我们还有个孩子。

丈夫是独子，生长环境优越，家人呵护备至，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一概和他无关。我是独女，家人也相当溺爱。但是嫁人之后，我开始尝试改变，洗衣做饭料理家务，无一例外。如果说，在婚姻里我一步一步向前，承受为人妻为人母的蜕变，而他则依旧徘徊在原地，以至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三天

本来说好到民政局办理离婚，但是这天我恰好有个采访，直到深夜才回家。丈夫已经熟睡，按了十多分钟的门铃，他才起来开门。他依旧不耐烦，惺忪着睡眼，嘴里嘟囔不停。我见怪不怪，以前宝宝半夜起来上厕所，即使我发烧生病，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他也不肯代劳，何况是开个门。

看着他抱怨不停，我真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选择他！

第四天

早上，我起来时他已经离开。到厨房一看，他下了一碗泡面，自己吃得肚儿圆，乐呵呵地去上班了。依旧没有我的份儿。他从来不给我做早餐，即使买着吃，也没有我的份儿，除非我强烈要求。

我们试图沟通，但是三句不到就会争吵。我性急，嗓门高，他受不了。他做的任何事情，从来不向我解释，他说解释不通。

他有个女网友，认识了3年，两人在网上甜言蜜语，极其暧昧。我很生气，让他给一个解释。谁料他比我更气：“你怎么可以随便动我的电脑？你懂不懂尊重别人？这是我的隐私。”

结果，不欢而散。

我帮他在网上买衣服，因为便宜实惠，于是介绍更多的同事去买。谁料，他知道后大为光火：“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穿的是便宜货！”我很委屈。在理解上，我们似乎总差一截。这样的婚姻要如何继续！

心里装着事，所以采访时出了错，把市领导的职务张冠李戴。节目已经播出去了，造成重大事故，台里决定让我待岗1个月。我心情差到极点，徘徊在台长办公室外，犹豫不决。我咬牙跺脚一攒劲推门而进，央求不计工资继续上班。如果这时滞留在家中我会崩溃的。

台领导同意了。我出门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害怕被人看见，我躲在厕所半个小时不敢出来。

回到娘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母亲劈头盖脸地问：“离婚协议书签字没有？我看看，离婚也不能便宜那小子。”

“没有。”我转身进屋，锁门。无论母亲如何说，我死活不开，任由自己在乏味憋屈的空气中无限期沉沦。

我开始想女儿，她已经3岁，略略能读懂父母的表情。有一次我和丈夫生气，躲在书房怄气。女儿三番五次地敲门，时不时拽着我和丈夫的手，不停地叫爸爸妈妈。那一刻，我愿意隐忍一切，守着女儿过一辈子。

但是，当婚姻走投无路时，我如何能继续给女儿许诺幸福？只有往前走，没有别的选择。

想想，婚姻中并不是只有我委屈，丈夫也委屈。有一次他喝多了，发起酒疯：“你看你妈的样子，嫁给我好像委屈死你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埋怨，也不是最后一次。我妈是直肠子，第一次见面就说他长得矬，个子矮，影响下一代。如此直白换谁都伤自尊。

我必须承认，这段婚姻我也有错。当初父母不赞同，以至于婚后依然对我的婚姻带着情绪。作为妻子，我不但没有想法磨合、化解这种情绪，反倒对丈夫诸多埋怨，导致父母的情绪无限扩大，我和丈夫的矛盾也愈发严重。

晚上9点，他打来电话：“听说了，别在意，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以后小心点。”我心里一酸，忍住眼泪说了声谢谢。此刻我们已经开始陌生，或者说试图陌生。

晚上梦见女儿，远远被丈夫牵着，却大声喊妈妈！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五天

领导安排我做人物专访，采访对象是一对夫妻，年龄和我相仿。采访结束后，两口子送我到门口。男主人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妻子肩上，感觉很温馨。

我和丈夫很少牵手，他认为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很腻歪。所以即便逛街，我们也是一前一后。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衣服还没有看好，他人已经不见了，然后我再打电话找他。结果，街没逛好，人也怏怏不快。

有时候我也很矛盾，心想，如果这时他能说句软话，恳求我回家，我就不离婚。可是回家又能怎样，一切照旧！这样的婚姻，我想要吗？

“下午请个假，咱把手续办了！”我打电话给他。

“嗯！”挂断。

3点钟，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他。半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没有到。期间我不停地拨电话，一直关机。又是这样，嚷着离婚的是他，关键时刻他又不干了。

公公打来电话，说女儿想我。这是缓兵之计，我懂。我说：“爸，别劝了，我想透了，孩子我是一定要的。”谈话不欢而散。

人终究没有等到。他解释说在外地采访。

晚上，还是回娘家。台领导来了，丈夫也在，想要接我回家。这次搬的救兵真大！每次都这样，吵架、我回娘家、闹离婚，然后两人磨着性子，他再搬救兵，拖着不离婚。轮到下一次，再折腾一番，如此反复。

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妥协。我心平气和地说：“离婚。即使现在我们重归于好，谁能担保以后不生枝节？”

“你能担保离婚生活就平静，再婚就不生枝节？”朋友曾经反问过我。我不能担保，更不确定以后我会幸福。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段婚姻很痛苦，而结束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婚。

我表达完观点，家人、朋友、同事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我。而他，我的丈夫，只是沉默，再沉默。也许他也在做最后的挣扎，难以下定决心。到最后，我说了句：“我同意孩子归你。”这是我和他最大的纠结所在，现在我放弃了。为了离婚，我做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选择。说完，我有种被抽筋断骨般的疼痛。

离婚了

第六天上午9点，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我发短信给丈夫：“如果是男人就不要逃避。”这次他没逃避，只是迟到了10分钟。我们说好，即便离婚也不相互诋毁，以后还是朋友。如果女儿需要，照旧两个人去开家长会。

红本换成绿本。接过的一瞬间，手有些颤动。

丈夫，应该说是前夫居然开起玩笑：“红灯停，绿灯行，重获自由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

我相信，我们都曾深信可以心无芥蒂地白头偕老。但是，当命运来袭，结局不尽如人意时，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

突然想起，这个星期天我答应女儿带她去公园。现在算来，已经5天没见她了，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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