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全世界都在紧盯一件事:新疫苗何时能研发并生产出来?人们将目光投向那些“最有能力的企业”。来自英国的葛兰素史克、法国的赛诺菲、美国的默沙东与辉瑞被称为世界四大疫苗巨头,它们牢牢掌控着全球最畅销的疫苗产品,每年共销售数百亿美元的疫苗。新冠病毒传播之初,四大巨头默不作声令各界人士大失所望;进入2月,赛诺菲宣布要参与研发疫苗,葛兰素史克表示将为其他企业提供技术支持,但自己并不研发疫苗。有外媒期待地称,“大药企正努力推动研发疫苗”;但也有分析人士说,这些企业首先考虑的是能否赚钱,而流行病往往在疫苗生产出来之前就收尾了。在过去20年里暴发的大规模流行病中,只有埃博拉疫苗成功问世。
它们如何“一路大笑到银行”
“疫苗是药企巨头最畅销的产品。”英国《金融时报》曾刊文称,如果让人们说出美国生物制药公司辉瑞最赚钱的产品,可能很多人脱口而出的是伟哥或者用于降低胆固醇的立普妥。若是更熟悉这家企业的人,或许能说出普瑞巴林(治疗神经性疼痛)等重磅药的名字。然而他们都错了。辉瑞最畅销的产品并非是一种药,而是一种疫苗:用于预防由肺炎链球菌引发的肺炎、脑膜炎和其他感染疾病的13价沛儿疫苗。2015年,沛儿为辉瑞创收62.5亿美元,几乎是伟哥的3倍。据美国Axios网站报道,2015年至2019年,沛儿的销售额高达234亿美元。
辉瑞是四家拥有大规模疫苗业务部门的药企巨头之一,另外三家分别是英国的葛兰素史克(GSK)、法国的赛诺菲和美国的默沙东(在美国和加拿大称为默克公司)。“全球疫苗生产日趋集中化。”德国《经济周刊》报道称,德国统计公司Statista的数据显示,四大疫苗巨头市场份额占据世界疫苗市场一半以上。2019年全球疫苗销售总额达到540亿美元,比2014年几乎翻了一倍。2020年全球疫苗市场预计将增长到600亿美元,而到2030年,全球疫苗市场规模将接近1000亿美元。
在美国CNBC网站上月的一篇文章中,疫苗市场数据与上述德国报道有所不同,但四大巨头的垄断地位依旧令人印象深刻。资产管理公司伯恩斯坦的数据显示,疫苗市场在过去20年里增长6倍,目前市场价值逾350亿美元,四大企业占据高达85%的市场份额。“在世界上94个收入相对较低的国家,在疫苗上每投入1美元,净回报是44美元,”伯恩斯坦分析师卡帕迪亚表示,“这种寡头垄断是基于复杂的生产与供应链构成的庞大市场整合而建立起来的。”
“一路大笑到银行(发大财)。”美国“儿童健康保卫”组织网站2019年的文章提到四大巨头快速发展的另一个重要原因:1986年,美国国会通过《国家儿童疫苗伤害法案》,减轻制造商在疫苗伤害索赔案件中潜在的财务风险,以稳固疫苗产品的供给。自此,一场疫苗研发淘金热开始了,四大疫苗巨头成为美国这种环境的最大受益者。2017年底,葛兰素史克、默沙东、辉瑞和赛诺菲的全球收入分别位居制药企业中的第三、第五、第六和第七。
全球最畅销的疫苗都被牢牢把控在四大巨头手中,包括辉瑞的沛儿、默沙东的宫颈癌疫苗加卫苗、赛诺菲的百白破-IPV-Hib五联苗和流感疫苗、葛兰素史克的肝炎疫苗等。CNBC报道称,默沙东的疫苗业务在2019年创造了84亿美元的收入,自2010年以来,该业务一直以每年9%的速度增长,其中加卫苗是“有史以来最畅销的疫苗”,该产品2018年的销售额逾30亿美元。资产管理公司伯恩斯坦的分析师称:“鉴于竞争有限,加卫苗将继续独占宫颈癌疫苗市场。”默沙东公司还在麻疹、腮腺炎、风疹联合疫苗领域占据垄断地位。
至于其他三家巨头,CNBC称,赛诺菲与葛兰素史克都拥有稳定的疫苗组合,比如百日咳疫苗、脊髓灰质炎疫苗和带状疱疹疫苗等,而辉瑞公司的疫苗业务近年来虽然停滞不前,但其产品线“潜力巨大”。
据《金融时报》分析,疫苗巨头业务强劲增长的原因首先是免疫项目在中国等新兴国家的扩增,比如2015年赛诺菲的脊髓灰质炎和百日咳疫苗在新兴市场销售额增长33%。“中等收入国家潜力巨大,”赛诺菲疫苗部门主管查梅尔表示,“许多国家尚没有西方世界拥有的免疫项目。”另外,这些企业正致力于研发在发达国家市场更有销路的疫苗,或者将既有产品的覆盖范围扩大。随着富裕国家的儿童已广泛接种疫苗,企业正将关注点转向年龄更大的群体。比如疱疹与水痘一样都是由水痘-带状疱疹病毒引起,但在70岁以上的老人中最常见。
“疫苗生产只有大规模地推进才是值得的”
2月初,葛兰素史克宣布与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EPI)合作致力于加快研制新冠病毒疫苗,为其提供在H1N1流感疫情中被证明有效的“佐剂”技术(用于提高机体保护能力,同时又能减少免疫物质的用量,降低疫苗的生产成本——编者注)。约20天后,中国三叶草生物制药公司宣布与葛兰素史克达成合作,后者为其提供“佐剂”。
2月中旬,赛诺菲宣布,将利用先前开发SARS疫苗的经验与美国生物医学高级研究与开发局合作,利用先进的基因重组技术平台加速开发新冠病毒疫苗。赛诺菲执行副总裁洛伊在一次电话会议上表示,他估计可以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获得候选疫苗,有可能在“一年至一年半的时间里进入临床试验”。另据英国路透社5日报道,辉瑞正在考虑与德国公司合作研发疫苗。
“目前,全球逾20家公司及公共部门在争分夺秒地研发新冠病毒疫苗。专业人士称,未来1至1.5年的投资将高达20亿美元。”《金融时报》9日的文章称,在这场竞赛中,起步最快的是总部位于美国的莫德纳公司——从识别新冠病毒到研发出可用于人体测试的疫苗仅用了42天,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正在测试其疫苗是否有效。莫德纳是一家成立9年并且仍在亏损的企业,没有任何产品出售。它获得了CEPI的资助,因为其无法独自承担开发全新的新冠病毒疫苗的成本。如果接下来需要量产疫苗,那么莫德纳很可能要与一家大型制造商签订协议。
“研发疫苗需要巨大的资金支出。”德国柏林夏里特医学院传染病研究学者瓦尔朗德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在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大型制药企业并没有争相投资研发,因为风险太高。目前正在参与相关工作的公司背后也有政治推动。《金融时报》称,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制药行业应对流行病是出于社会责任感以及解决科学难题的兴奋感。
每到流行病暴发时,国际舆论中就会出现批评大药企行动不积极的声音:英国广播公司(BBC)2月中旬以“全球四大厂商保持沉默,新冠疫苗难现曙光”为题刊文;美国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的健康政策与成效项目主任彼得·巴赫1月底对美国《巴伦周刊》说,“私营行业将前往回报率最高的地方,那显然并非是有效改善公众健康的方向”。赛诺菲已宣布参与研发疫苗,但人们注意到,同样已有所行动的葛兰素史克并非是要自己开始研发疫苗。
葛兰素史克健康部门总监托马斯·布洛伊尔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疫苗研发通常需要8至10年时间,不过近年来由于技术发展,一些公司能在3个月内生产出一种疫苗,但测试和审批阶段仍需要很多时间,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至少需要12至18个月。葛兰素史克之所以仅提供辅助性技术,是因为很难预测新病毒的中长期暴发状况。他强调,“疫苗生产只有大规模地推进才是值得的”。
英国《卫报》称,在过去20年里,世界暴发了“非典”、中东呼吸综合征、寨卡、埃博拉等流行病疫情。然而,目前只有针对埃博拉的疫苗被研发出来,因为相关研发工作总是随着疫情消散而停滞。据BBC介绍,默沙东生产的埃博拉疫苗2015年首次在几内亚使用,但当时该疫苗并未拿到药物执照,只是在该国被允许“同情用药”(在没有其他治疗方法的情况下,使用一种新的、未经批准的药来应对严重疾病——编者注)。直到去年,这个疫苗才获得美国监管部门批准。另一种强生公司开发的埃博拉疫苗去年才在刚果民主共和国使用。
中国的优势和弱势是什么
国际疫苗巨头十分看重中国市场,比如赛诺菲疫苗业务已经在中国开展了24年,引进了第一支人用狂犬病疫苗、第一支流感疫苗、第一支b型流感嗜血杆菌结合疫苗等。2007年,赛诺菲在深圳设立流感疫苗厂,实现相关疫苗产品本地化市场。
默沙东与中国也有一段合作的佳话。1989年,该公司与中国代表团签署协议,将重组酵母乙肝疫苗技术转让给中方,收取700万美元作为培训中方人员和支付美方参与者劳务的成本,此外不再收取专利费和利润。1993年10月,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的重组酵母乙肝疫苗车间正式投产。9年之后,中国开始为所有新生儿提供免费的乙肝疫苗。
如今,中国疫苗行业在多大程度上依赖国外,尤其是这些国际疫苗大企业?武汉大学医学病毒学研究所副所长杨占秋认为,“谈不上存在依赖,只是与国外疫苗企业的交流和合作十分广泛”。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从整体上来看,中国疫苗行业在世界上属于不错的水平,只是与其他国家相比,市场领域各有侧重。由于人口基数庞大,所以中国疫苗行业在常见病、多发病领域更先进,但在宫颈癌等疫苗上,中国相关研究不算太多,相对落后。
耶鲁大学全球健康政策与经济学助理教授陈希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中国的后期优势越来越多。中国近年来生物医药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上世纪90年代,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资助下,美国许多研究机构招收了中国研究生,这些人中有不少后来都回国创业,给中国医药行业发展提供了助力。
“实际上,许多国家不是不愿成立国际性疫苗企业,而是他们拿不到世界卫生组织的‘国际通行证’。”德国传染病学者瓦尔朗德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中国年产疫苗达10亿剂次,是全球最大的疫苗生产国,拥有逾40家疫苗企业,也是世界上拥有疫苗企业最多的国家之一。然而,中国只有屈指可数的公司获得“国际通行证”,能令相关产品进入联合国疫苗采购计划,并向国际市场出口。
陈希表示,如今全球疫苗产业是十分拥挤的,高校、科研机构、企业和政府都参与其中。在该领域,美国的实力更强,“全世界每年的新药、新疗法有大约60%来自美国医药行业”。与美国相比,中国企业的创新能力有限,其中一个原因是美国中小企业在融资方面具有优势,比如纳斯达克能为中小科技创新股提供融资,而在中国,资本市场目前还是更青睐大型企业。“疫苗行业最重要的就是产品研发,中国医药行业的研发资金比例远低于美国企业,因此很多公司研制动力不足。”陈希说,不过资本市场是一种累积的优势,不是一个国家想建立就能立刻建成的。
陈希告诉记者,美国药企研发资金多的原因还在于其医疗保险制度安排,比如药品价格有一部分是由美国商业保险市场承担,政府对价格监管不是很严格,这导致药企有较高的利润转化为研发经费。
杨占秋说,疫苗生产需要庞大的产量和制造能力,而且与药品具有竞争性与营利性不同的是,疫苗大多具有“公益属性”,“营利不是主要目的,因此小企业较少涉足”。CNBC日前援引一名分析师的话说,疫苗是一项长期资产,行业门槛高,价格稳定或能持续上涨,在大多数时候竞争性有限,而且不具有“专利悬崖”(一个专利保护到期后,企业依靠专利保护获得的销售额和利润就会一落千丈——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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