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政府已经委托外部机构对有关甲壳纲动物感知能力的科学证据进行独立审查，目的是为了弄清楚螃蟹和龙虾被煮死时，是否可以认定它们是痛苦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新的动物福利法案(Animal Welfare)——知觉法案(Sentience Bill)中对此进行立法，该法案目前正在上议院进行辩论。

一些国家已经禁止煮食甲壳纲动物，特别是挪威和新西兰，这两个国家都有庞大的龙虾捕捞业，但该法案很可能招致英国渔业和美食爱好者的大量抗议。渔民和鱼贩可能不得不提前把龙虾煮熟，而美食家则会谴责政府管太多。

像牡蛎一样，活售甲壳纲动物是有长远历史的，而且其供应链深深植根于文化和传统之中。原因很简单。所有海鲜一旦被杀死就会迅速变质，而且食腐动物，如龙虾、螃蟹和牡蛎，其肠道中还含有能毒害人类的微生物。

甲壳纲动物和贝类动物脱离海水后还可以存活，有时可以存活好几天。于是，自从罗马人教会了我们以后，我们就在海边捕捞它们，然后把它们运到内陆，以高价“新鲜”销售。龙虾和螃蟹捕获后可以就地煮熟，但要在运输和销售过程中保持其不变质，安全起见需要将它们煮得过熟。

龙虾是唯一能活着进入我们厨房由我们负责杀死的动物，这引发了是否合乎道德的问题。每一种杀龙虾的方法都有其复杂性。

有些厨师将一根钎子插入龙虾的头部以弄掉龙虾的脑髓。这是个好主意，但龙虾的生理机能不是这样的。它没有一个位于眼睛后面的单一中枢“大脑”，它有八个“神经节”，它们是一些复杂的神经簇，分布在身体各处。该生物仍然会在沸水中扑腾，但如果你认为你已经对它进行了脑叶切除，你就是在欺骗自己。

还有些人会把龙虾剖开，他们会沿着中线插入一把刀，迅速将龙虾的头部一分为二，然后调转刀锋切开尾部。

他们认为这必然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让龙虾瞬间毙命——就像人类被斩首一样——但我们目前尚不清楚当“大脑”平均分布在身体各处它是如何工作的。

一些厨师把龙虾放进冰箱，认为“冷血”生物会随着温度下降渐渐失去意识。龙虾生来就能在北极海域的极度寒冷中生存，所以有理由认为它们在冷藏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活着的。我们不知道的是这比被开水煮的痛苦是多还是少。

科学给了我们“Crustastun”(甲壳类水产品电击机)这一发明，这是一种昂贵的器具，在一些专业厨房里能见到。龙虾会被夹在两块湿海绵垫子中间，然后被迅速电死。就算它真的死得毫无痛苦，也只能安抚那些有钱人的良心，因为他们才去得起配备这类工具的餐厅吃饭。

如果你认为上述方法很难弄清楚是否是道德的，还可以考虑一下被称为“催眠”的方法。把龙虾倒立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沿着它的背壳往上滑，重复大概20次。该生物将会失去肌肉张力，然后被扔进沸水里也不会有反应。

由于扑腾是我们所掌握的唯一能证明沸水会导致“痛苦”的真正“铁证”，这种奇怪的技巧就让我们处于一个完全的道德真空之中。这生物是死了？睡着了？还是——但愿不会——只是瘫痪了？

每一个肉食者都必须决定动物如何被杀死。我承认一只动物会因我要吃它而死，而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我的道义就是确保这一过程的完成尽可能地没有疼痛或痛苦。由于我工作的缘故，我一直都知道处理它们的过程，我会目睹这一过程，让自己能平静地面对它。

我试图找到杀死龙虾的最人道的方法，但我找不到任何令人信服的论据来证明，任何其他杀死龙虾的方法能比把它们直接扔进沸水里更“人道”。关键是，这也是唯一一种不可能因为缺乏经验或神经脆弱而搞砸的方法。

政府要研究动物的感知能力，这是值得称赞的，但就其本质而言，科学研究不会提供确凿的答案。科学方法很难量化一个无法表达自己感受的实验对象的感受。

其他生物的痛苦问题与其说是科学问题，不如说是道德和哲学问题。就甲壳纲动物这种在生理上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生物而言，其痛苦确实难以想象。要找到答案——如果有的话——我们需要研究的不是龙虾，而是我们自己。

本文作者是英国《金融时报》餐厅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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