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客户端北京7月8日电(记者 宋宇晟) 一个多月来,加拿大三所原住民儿童寄宿学校旧址附近陆续发现大量无标记坟墓。
5月底,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甘露市的印第安原住民部族在一处寄宿学校旧址,发现了215名印第安原住民儿童遗骸。6月24日,内陆省份萨斯喀彻温省的印第安原住民部族公布,在一所寄宿学校旧址附近已初步发现751个无标识墓冢。6月30日,一所原住民寄宿学校旧址附近的墓地又发现182个无标识墓冢。
这些学校旧址为何会成为“坟场”?加拿大原住民儿童又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我们被装上一辆大卡车带走。我的父亲母亲看我的眼神令我记忆犹新。我记得那时悲痛的感觉。我所在的那辆大卡车上,满是正在哭的孩子们,我和他们一起痛哭。”
原住民寄宿教育的幸存者阿尔玛?斯科特,在5岁那年被强制带到了寄宿学校,她曾如此描述当时的情景。
将一个5岁的孩子和父母分开,在19-20世纪的加拿大,是有法律依据的。
19世纪末,加拿大通过《印第安人法》,此后该法案经多次修订。这一法案为加拿大原住民儿童进入寄宿学校接受教育提供了法律依据。
但所谓的“接受教育”和今天人们理解的并不相同。今天的诸多研究成果显示,其目的是同化加拿大原住民。
众所周知,加拿大是个多民族国家。有学者将加拿大的所有民族大致分为三部分,包括由美洲印第安人、梅蒂人和因纽特人等组成的土著民族,英法两个曾经的宗主国民族群体组成的建国民族,以及此外的少数民族群体。
在这片土地上,土著民族是曾经的主人。但自15世纪以来,随着欧洲人发现美洲,土著民族自然发展的历史被改变了。
诸多文献及研究成果显示,19-20世纪,加拿大官方希望让这些原住民摆脱“野蛮和原始”阶段,进入“文明”阶段。
印第安寄宿制学校,正是这一历史背景下的产物。
19世纪,为了更好地“教育”这些原住民儿童,印第安寄宿制学校开始在加拿大出现。而进入此类学校的原住民儿童,则被强制与他们的家庭分离。
这些学校由政府出资、管理,政府委托各教会举办。具体来说,政府负责学校设施的提供和日常开支,教会提供师资和教学。
就是在这样的学校里,原住民儿童不得不抛弃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
刚入校时,教会修女会给原住民儿童剪掉长发,并配发统一的校服。同时,教会学校管理者会给入学的每个原住民儿童起一个英文名或者一个编号。
学校还为原住民儿童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但在今天看来,他们真正用于学习的时间并不多。
其中,主要的课程包括阅读、书写、数学等,此外教师还会对学生进行职业或技能训练。
学生在校学习知识、技能,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期间,本民族语言被禁止使用。
一些研究发现,寄宿制学校对讲本民族语言的原住民学生给予严厉惩罚。有寄宿学校幸存者则回忆,自己曾因用本民族语言进行交流而被狠狠抽打了一顿,还被告知“印第安人语言是下贱的语言”。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学习以及技能训练之外,原住民儿童在学校里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做各种杂务。
比如,在萨斯喀彻温省的卡佩勒寄宿学校,孩子们需要在学校的乳牛场挤奶、照料年龄更小的孩子等;而在布鲁奎尔斯寄宿学校,孩子们有半天时间进行课堂学习,另外半天则有不同工作——女孩在厨房、洗衣房及缝纫间劳动,男孩在学校的农场种庄稼、饲养动物。
有研究指出,孩子们不仅要在学校干活,学校的饭菜也时常缺斤短两。
来自萨斯喀彻温省一所寄宿制学校的男孩在给爸爸的信中说道,“我总是饿,仅有两片面包和一碟麦片粥充饥。由于饿极了,已经有7个孩子逃跑了……”
从寄宿制学校逃跑,成了不少孩子的选择。但由于此类寄宿制学校多远离原住民保留地,很多孩子在逃跑途中丧命。
1902年,约翰?斯迪克发现了躺在雪中的儿子的尸体。他的儿子从寄宿制学校逃走时仅8岁。1937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弗雷泽湖寄宿制学校的4个男孩在逃离学校过程中冻死。
此外,由于教会在学校所起的作用,教师会向原住民儿童灌输西方宗教信仰。
一般来说,孩子们每天早晚都要进行祷告,宗教礼仪也是学生们必备的功课。受此影响,许多土著民族的传统仪式逐渐走向式微。
类似的情况或多或少伴随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制学校相始终。
20世纪中期,加拿大原住民儿童在寄宿制学校受虐的报道见诸报道。20世纪60年代,寄宿制学校陆续关门。
到上世纪末,大批印第安寄宿制学校的幸存者、幸存者家属、印第安人团体组织和机构揭露其中的丑恶行为和虐待事件。同时,有寄宿制学校的前雇员因性虐待而被起诉。
一份相关研究报告作者认为,寄宿制学校不仅是使原住民产生失落感、孤独感、疏离感的场所,也是使原住民在情感、精神、身体、心灵等方面遭到各种各样伤害的地方。
在舆论压力下,与印第安寄宿制学校相关的多方先后道歉,并调整相关制度。但这段历史对加拿大原住民的伤害远未结束。
一个曾在寄宿制学校学习的男子这样谈起他的感受:在寄宿制学校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得到的只是作为印第安人的自卑感。
事实也如此,寄宿制学校毕业生在经过多年同化教育回到家乡后,缺乏适应社区生活的技能,同时学校也没有为他们提供在白人社会生活的准备。
有研究认为,这些孩子在长大成人后,处于一种非此非彼的边缘状态。
“他们被剥夺自尊、剥夺掉自己的身份。他们的个人遭遇,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永远不能被忘记和忽视。”
2015年,时任加拿大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主席的穆雷?辛克莱这样描述他们在调查中听到的6750个原住民儿童经历的故事。
穆雷?辛克莱曾说,原住民教育体系是加拿大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页,从缔造加拿大的联盟时期到1969年做出关闭原住民寄宿教育学校的决定,加拿大经历了一个文化灭绝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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