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川里奈(Rina Tsugawa,音)回忆起她在日本东北部的稻田里度过的美好童年,她和姐妹骑车在村里的街头闲逛,有时候猴子会从山上跑下来,邻居们会拿出糖果,给跑到家里玩的姐妹吃。
在这个位于福岛县的村子里,姐妹俩是仅有的小孩,她们跟母亲和祖父母一起住在祖父当年出生的房子里。十年前的那个可怕日子,福岛遭受灾难性的地震和海啸袭击,一座核电站发生三重熔毁,当时12岁的津川正在145公里外内陆的一所学校上课。强烈的地震让教室晃动起来,六年级的她和同学躲到课桌下,害怕地哭了起来。
此后的几年里,许多同乡都跑去东京和其他城市找工作去了,这种外流现象在日本的农村地区很常见,但福岛的灾难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津川有不一样的打算。本月从一所护理学校毕业后,她还是想回到老家,看护那些小时候帮助照顾过她的老年人。
“在我们小时候,他们给了我们很多,”22岁的津川说道。“我想帮助老年人健康长寿。”
日本仍在努力从近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灾难中恢复,2011年3月11日发生的9级地震造成逾1.9万人死亡,给福岛等三个县造成严重破坏。时至今日,核电站附近几个城镇的部分地区仍无法住人。
在福岛,进行中的核清洁工作与振兴该县的努力是在另一场灾难的背景下展开的:迅速老龄化和人口下降使全国各地的城镇空心化,加剧了该地区的巨大挑战。
自2011年以来,福岛人口减少了10%,日本全国总人口减少了2%。65岁以上的居民占福岛人口的近三分之一,全国的这一比例约为29%。
津川里奈的村庄所在的西会津地处偏远山区,与许多老龄化和人口萎缩的社区类似,那里工作机会稀少,生活不便,出生率低。该镇的人口在1950年曾达到近两万人的峰值,如今已降至6000人。老年居民接近人口的一半,医护人员也很缺乏。
福岛面临的棘手负担不仅是日本根深蒂固的人口问题,甚至也不仅是海啸巨浪以及随后的核心熔毁造成的直接影响。灾难发生十年后,该县一直在与它的声誉所遭到的无限期打击斗争,这是整个地区的污点,难以轻易抹去或是重建。
西会津町的一家小杂货店。这里约半数人口年龄在65岁以上。 NORIKO HAYASH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同切尔诺贝利一样,该县已经成为核灾难的代名词,甚至像西会津这样未受地震和海啸影响、所受辐射剂量远低于近海岸社区的地方也受到了损害。这种污名只会加速该地区的人口减少。
“这些都是无形的损害,”72岁的西会津町长薄友喜(Tomoki Usuki)说。“这是巨大的,可能比建筑物的破坏还大。”
薄友喜说,尽管有严格的辐射检测,但是当地农民要想销售该地区的大米和蔬菜“都要顶着福岛的牌子”,这令消费者对可能的污染望而却步。中国、韩国、香港和澳门仍禁止从该地区进口农产品和鱼类。
日本中央政府一直在努力塑造该地区正在恢复的形象——包括在夏季奥运会期间展示福岛的计划——它表示,这个地区已经被错误的信息玷污。
西会津町一座废弃的弹珠机店。 NORIKO HAYASH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废除不以科学为依据的偏见和歧视是必不可少的,”灾难发生后,日本第10任复兴大臣平泽胜荣(Katsuei Hirasawa)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必须表明,福岛的产品不存在与安全相关的问题。”
虽然全县的背景辐射水平已经下降,科学家们认为短期风险很小,但是关于辐射对公众健康的长期影响,他们存在分歧。
“我们对暴露在低剂量辐射下的长期影响知之甚少,”南卡罗莱纳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生物学家蒂莫西·穆萨(Timothy Mousseau)说,他曾研究过放射性污染如何影响切尔诺贝利和福岛的动植物。
随着灾难发展,津川里奈直到那天下午晚些时候,她的祖父母打开电视,才知道灾难有多么严重。就像一部无休止循环播放的恐怖电影,他们看着海啸吞噬海岸线的情景。第二天,他们得知核电站发生了爆炸。一堵水墙冲垮了反应堆的冷却系统。
尽管西会津的居民并未撤离,津川里奈却开始读到新闻和社交媒体上暗示福岛受到污染的帖子。“有谣言说福岛的每个人都很危险,”她回忆说。“如果接近他们,就可能因此患上辐射疾病。”
辐射发生一年后,她的母亲津川由起(Yuki Tsugawa,音)到县外出差时,有人在她车子的一侧写下了“蠢货”字样。47岁的津川由起说,她怀疑这是因为自己的福岛车牌。
她的大女儿说,她对家乡的安全没有任何顾虑,希望有一天能在家乡生儿育女。“只因为有些地区不安全,”她说,“并不意味着整个福岛都不安全。”
津川里奈决定成为一名老年人看护,这正好可以满足该县的需要。
日本各地对护理服务的需求非常大,以至于在疫情暴发前,日本开始放松长期以来的封闭状态,允许从其他国家雇佣更多员工。在福岛,医生和护士已经出现短缺。该县社会福利部门负责人花住清(Kiyoshi Hanazumi,音)说,根据目前的趋势,到2025年,该县只能满足约四分之三的老年居民的医护需求。
津川里奈说,她想专门照顾失智症患者,她知道,她所在的小镇可能很难生存下去。
“当然,我不希望我的小村庄消失,”她说。“但即使我们努力吸引新人,仍然没什么效果。很难取得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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