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般人的想象相反,如果学术大师形成了威权领导,对学术创新的进步来说,不但没有好处,甚至可能产生极大的害处。”11日晚,作为世界华人数学家大会系列活动之一,哈佛大学教授、数学家丘成桐在清华大学做了一场公开演讲。1小时40分钟的讲座中,丘成桐保持了他一贯耿直犀利的风格。
讲座主题并不是数学,而是中国的高等教育。丘成桐在美国呆了整整50年,曾在美国多所大学任教或者访问;而1979年,他也第一次回到了中国,从那以后,他每年都要在中国大学和研究所访问数月。对中美的高等教育,丘成桐都有所体悟。
丘成桐直言,美国取消了年龄超过七十岁的学者必须退休的制度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影响到了其高等教育的发展。有些人已经不在科技前沿多年,也不再参与任何科研活动,却凭借着五六十年前的经验来指导如今最新的科学发展,不容许年轻人有发挥自己创意的空间。
他反复强调,要发挥年轻人的作用,不要搞学术崇拜,不要搞学术圈的造神运动。丘成桐举例说,牛顿在科学史上的地位几乎无人比拟,但他死后一百多年,英国没有出物理学和数学大师,这个局面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才开始改变。 “实际上,年轻学者,二十多岁就应该是无法无天的年纪;挑战延续多年的传统,往往就能走出一条崭新的路子,正如爱因斯坦当年挑战牛顿力学一样。”丘成桐说。
而就在他上台前,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弘扬科学家精神加强作风和学风建设的意见》。其中提到,要崇尚学术民主。鼓励不同学术观点交流碰撞,反对门户偏见和“学阀”作风,不得利用行政职务或学术地位压制不同学术观点;要鼓励年轻人大胆提出自己的学术观点,积极与学术权威交流对话。
“中国要在科技上领导世界,必须要让年轻人能挑战科学界老人的权威。”丘成桐说。学问应以自然为师,只有经过观察、实验、计算和感悟才能知道真理,才能完成一流的学问。而科学上的真理,并不由某个科学家或者领导说了算。
他也在讲座中旗帜鲜明地反对学术界的“圈子文化”。丘成桐看到,有时,因为出身同一所高校或同一个研究机构,研究者便会结成团体,打击竞争对手。他认为,在学术界不应追求这种武侠小说中提倡的所谓“侠义精神”。 而且,“抱团”的结果,往往是一些重要位置为不同团体所垄断,一些学术资源被作为平衡利益的要素被均分。“这样一来,学术界难以进步。”
讲座后,有听众问丘成桐,要怎样做中国才能再出大师。
丘成桐则表示,坦白讲,他个人认为无需以成为大师作为目标。“一个学者,有自己的良心,对自然怀有探究的好奇心,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自己在美国的很多同事朋友,起初也是想了解自然界中的小问题,越挖越深,最后成就大学问,成为“大师”。
“我们必须保证研究人员衣食无忧、家庭安定、孩子有良好的教育,但是奢华和太注重虚名的待遇大可不必。”丘成桐说,“我希望见到中国学者不是为了名利做学问,诺贝尔奖或是菲尔兹奖,都不应该是学者的终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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