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东:巴黎有圣母院,我们有天道轮回?


原本以为别人搞笑,谁知道巴黎圣母院真起火了。塞纳河畔的熊熊烈火映照天空,卡西莫多敲钟的圣母院塔尖轰然倒塌。那一刻,伴随着文学史上的《巴黎圣母院》,某种东西一下子断裂了,一滴眼泪换一滴水。



无数的法国人,失声痛哭,感觉到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家庭成员。特朗普感到遗憾,并且出馊主意——空中灭火。默克尔称“令人痛苦”。马克龙说,要集全世界最优秀的人才重建巴黎圣母院。普京也承诺,将派最优秀专家协助马克龙修复巴黎圣母院。我国也向法国总统马克龙致慰问电,向全体法国人民表示诚挚的慰问。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人都在晒照,大家都感受到一种美的陨落的痛苦。我也有一种淡淡的惆怅,哪怕这个美终其一生我都无法亲眼目睹。



那么,巴黎圣母院到底意味着什么?


巴黎圣母院,距今有800多年历史。始建于1163年,有时一扇门就要修建几十年,无数能工巧匠历时100年修建完成。惊天地泣鬼神,这是几代人艺术的泣血之作,它的历史价值与地位无与伦比。可以说,巴黎圣母院的失火是法国和人类文明史的灾难。


从宗教角度来说,巴黎圣母院是欧洲三大教堂之一,是无数人的祷告之所和精神支柱。巴黎圣母院的失火关闭,将会重创法国人的心理。


从建筑角度来说,巴黎圣母院的哥特式建筑,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世界遗产,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博物馆,失火是建筑艺术的惨重损失。



从文化艺术来说,巴黎圣母院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博物馆,里面珍藏着无以伦比的艺术文物,其本身不仅是建筑和雕刻艺术的集中体现,更重要的还是历史古迹和欧洲人的心灵图谱。


从美学角度来说,教堂以建筑技艺表现了神秘、哀婉、崇高的强烈情感,对后世艺术审美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正是因为以上原因,我们说,巴黎圣母院遭此劫难,不仅是法国人的灾难,也是全人类的梦魇。


但在全世界人的哀鸿遍野之中,少部分同胞幸灾乐祸。获得5万多人的点赞的一条是:“圆明园,苍天饶过谁?我看到许多古董被毁确实觉得惋惜。但内心深处确实有一种天道轮回,平衡了的快意。你可以说我内心龌龊。但我诚实地告诉你,我就是这么想的,不隐瞒。”


对于类似的想法,我的观点有三。


一是两者联想很正常。


历史上把这两者相提并论的人不少。因为它们彼此都是各自民族文化最杰出的代表。诗人伏尔泰说:“我们常说希腊有帕特农神庙,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黎有圣母院,东方有圆明园。”


还有一个让两者产生关联的人就是伟大的雨果。雨果作为世界大文豪,其最杰出的经典是《巴黎圣母院》,这部伟大的作品表达了阴谋与爱情,忠诚与背叛。撞钟人卡西莫多对艾丝美拉达的爱曾把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巴黎圣母院也许是法国的,但《巴黎圣母院》一定是世界的。


创作巴黎圣母院的雨果对圆明园的评价非常高。他这样说的:“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这是一个几乎是超人民族的想象力所能产生的成就。”


雨果对圆明园的爱不比巴黎圣母院少多少,他把这两者都作为典范。一种是理想艺术的典范,一种是幻想艺术的典范。他甚至断言:“如果把我们所有大教堂的所有财宝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东方这座了不起的富丽堂皇的博物馆。”


二是嘲笑圣母院失火很无知。


无知的第一层是幼稚。为什么说是幼稚呢?幼稚不是一个贬义词,幼稚不是坏,幼稚是心智还不太成熟,以为人世间的因果和书中的一样清楚。换句话来说,幼稚就是单纯,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他们幼稚,他们幸灾乐祸。幸灾乐祸其实不完全是素质问题,也不是我们的专利,它实际上是全世界人性共有的弱点。特别与民族情绪有关,如果夹杂历史仇恨那就更甚。凡是让敌人痛苦的,肯定就是让我高兴的。中国偶尔发生灾难,美国人、日本人幸灾乐祸的也很多,特别是日本人。欧美一些大明星也不例外。


美国911,日本海啸,我们很多国人也都酒醉式的喝彩。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民族仇恨。如果中国与美国不是战略竞争对手关系。如果圆明园不是法国人烧的,中国和法国没有任何历史过节,相信这些人也一定会为巴黎圣母院美的陨落感到伤心。


应该说,这种情绪的诞生能够被理解,但绝不能被接受。这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这种情绪普通人都会有,但作为文明人,要融入世界普世价值中,就要认识到这种情绪是狭隘的,是可笑的。


道理很简单,100多年前法国人烧毁了我们的圆明园,但与创造巴黎圣母院的这些工匠有什么关系呢?美国处处与我们作梗,但与911事件中那些普通民众有什么关系呢?当年的日寇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但与日本大海啸中死去的老百姓有什么关联呢?


130多年前法国人烧毁圆明园,第一个跳出来怒斥法国政府的,就是《巴黎圣母院》的作者,伟大的人道主义者雨果。


他说:“有一天,两个强盗进入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放火……这两个强盗,一个将会叫法国,另一个将会叫英国。我先要提出抗议,治人者的罪行不是治于人者的过错;政府有时会是强盗,而人民永远不会……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赃物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现在,我证实,发生一次偷窃行为,有两名窃贼。”


说得多好,政府有时候是强盗,但人民永远不会。所以我们也不要把历史上政府的强盗行径,安放到人民的头上好不好?


三是两者互撕很无聊


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莫言说:“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 。”当大家都为巴黎圣母院伤感,应该允许有的人不伤感,甚至也不要在意有的人幸灾乐祸。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那些不伤感的人,那些幸灾乐祸的人更没必要嘲弄那些伤感的人数典忘祖,人家伤心管你屁事?


圆明园的大火烧了三天,但130多年了都没有熄灭,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圆明园是中华文明集大成的瑰宝,火烧圆明园是我们民族的巨大伤痛,是中华文明的灭顶之灾,是炎黄子孙永远的伤口。


为什么今天这些人要幸灾乐祸?事实上就是认定巴黎圣母院与圆明园是同级别的文化瑰宝,因这一场大火能够刺痛法兰西而感到兴奋。中华民族当年的痛,强盗今天终于尝到这个滋味了。


那么,那些为巴黎圣母院感到痛心不已的人呢?他们不也是认定巴黎圣母院是世界的奇珍,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也就是说,两帮互撕的人,他们是有共同点的。他们都认为巴黎圣母院是世界最著名的建筑、美术、绘画和文化遗迹。


之所以一个认为活该被烧,是因为报应,感到兴奋,另一个认为是巨大悲剧,为800岁的巴黎圣母院感到痛心,只是立场不同。但自由在高处,我们应该站在更高的层面来认识这个世界。


早在20世纪40年代,美国哲学家利奥波德就建立了大地伦理观。希望人类把自己看成是大地共同体的普通成员。这不仅暗含着对每一个成员的尊重,还暗含着对大地共同体本身的尊重。连对大地都讲究伦理,更何况是对我们同种的人?


从大地伦理学诞生的时刻起,横亘在人类和自然之间的藩篱被拆除,道德的疆域扩展到所有生命领域。人开始追求更大范围的正义,日益尊重自己的异种伙伴和整个群落体系。


现在我们所提出来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就是如此?他人有心,余揣度之。如果一百多年过去了,我们仍然野蛮,仍然仇恨,仍然小心眼,仍然没有同理心,仍然不懂得尊重真正的文明,仍然在他人伤口上撒盐,那么我们凭什么要求别人忏悔?我们和当年的强盗又有什么两样?


还有一点就是仇恨放不下。火烧圆明园仇恨吗?怎么可能不仇恨呢?圆明园比巴黎圣母院更是一个悲剧。前者是人祸,后者是天灾。前者是毁灭性的,不可逆转。后者是重大损害,还可以重建,只是需要几十年时间。怎么可能不仇恨?


哲人说,忘记了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但牢记历史不等于牢记仇恨。


南非种族斗士曼德拉入狱27年,当他获释后,他说:“当我走出囚室,迈过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我已经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与怨恨留在身后,那么我仍在狱中。”


那么真正的做法是什么?


是认识到无论是圆明园还是巴黎圣母院,亦或是其他的世界瑰宝,都是人类文明的结晶,都应该得到最大的保护。有形的东西总是会毁灭的,我们已经失去圆明园了,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历史馈赠。


当年身负国恨家仇的梁思成,仍然抛弃一切成见,向美国麦克阿瑟将军求情,希望美军能够不要轰炸日本的京都和奈良,轰炸会导致日本这两地的古建筑被毁。麦克阿瑟将军因感动而签字。这两城得以幸存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师胸怀,先生风范。


雨果说:“诗人如缺少对现实和人类的感情,便无从和大地建立联系。”一旦失去了共有的大地,我不知道我们还剩下什么?


还有一点就是认识到世事无常,连800多岁的稀世珍宝,100年建造,几小时就可能倾覆化为乌有,我们这些脆弱的人啊,更应该彼此珍惜,练习拥抱,把你至爱的当成手心里的宝。


古老的巴黎圣母院盯着我们,吕克·普拉蒙东在《巴黎圣母院》中这样写道:

 

在教堂顶上,星空之下 
你沉睡了,听不见我 
外面的世界那么险恶 
你的睡容这么甜美 
当你沉睡 
可曾梦见你的太阳


与清风舞,共明月醉


投稿:wkd001@126.com

合作:heimawangzi1424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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