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空城》丨有一天,那座空城里的人会慢慢老去


27号文学库·原创故事

(ID:【时间空城】)


有一天,那座空城里的人会慢慢老去,老成一座无字的丰碑。


                             —题记



空城 梅艳芳 - 床前明月光


我忘了,我们曾经也是大海


“曹阳女士,你愿意嫁给你身旁的这位先生为妻,一生去接纳他,爱他,忠于他吗?”

“你,愿意吗?”

“我……” 

那一刻,礼堂安静了,她的四周漫上来许多泡沫,仿佛浸在一片腥甜的海水中,渐渐地坠落,耳边是泡沫一点点破裂的声音,那些拥挤的目光让她窒息,小礼堂的光影晃得刺眼,依稀的也都慢慢模糊了。

朦胧间,她看见那酒红色的夕阳撒了满天。他逆着光,越走越远。他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手中没有红玫瑰。

她笑了,原来,他不是姜城。


谁说过,初见只是偶然


曹阳第一次见到姜城是因为八年前的那场车祸。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是罕见的RH阴性血,在这个只有几万人的小城里想寻找到和她一样的血源太难了,她不抱有任何幻想,渐渐她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回想那碌碌走过的十八年,唯一惦念的也只有溪洋。她记得他曾经说过,加拿大四处都是飘落的红枫叶。

一阵晕眩,飘落的红枫叶,血。

醒过来的时候,头剧烈的疼痛,白炽灯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她强撑着沉重的身体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手压住。

“别动,躺好。”

“李树,这是哪?”她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有气无力的问。

“丫头,你被撞傻了吧,这当然是医院了。”李树夸张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傻的笑了。

“李树,我的东西呢?”

病房里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一股脑的涌上来。

“在我这呢。”李树起身,从他黑色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米色的信封,信封不小心蹭了他衣服上的血渍,信纸微微有些潮湿,被攥的皱皱巴巴的。

“李树,溪洋说加拿大魁北克的长街上这个季节飘满了红枫叶,就连影子都是红色的。他还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办画展了,画展结束他就回来了。”说这话时,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握着一片红色的叶子,仿佛果真看见了魁北克的大街上一层又一层的枫叶铺出了一条红色的地毯,地毯的尽头是一座挂着十字架的小礼堂,礼堂前站着捧了一大束玫瑰的溪洋。

曹阳好像从记事的那天起便在左手心刻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李树,另一个便是溪洋。他们住在家属楼后的大院里。

李树和曹阳一般大,溪洋大他们三岁,于是变成了两个人的大哥哥。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娃娃,溪洋很会讲故事,有时间他们就会坐在长街的路边,听他讲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

他说,这个世界很大,比我们的小城要大很多。在海的那一边有一个叫加拿大的地方,他说渥太华有成片成片的郁金香,蒙特利尔的湖面上飞着各色的水鸟,尼亚加拉瀑布就像是流淌的被子。那里是艺术梦想的殿堂。他还说那里有很多的红枫树,秋天的时候会落成新人的红地毯。

她天真地问:“哥哥,我以后可不可以做你的新娘?”那天的长街被落日的余光包了一层金色的锡箔纸,溪洋笑的暖了整片天空,而李树那长长的口哨声仿佛回荡了一座空城。

时间总是快上三个来回。曹阳和李树上学前班的时候,溪洋已经上了小学;曹阳和李树上了小学,溪洋就已经上了初中;等曹阳好不容易盼着上了初中,溪洋就已经走进市高中的大门了。后来溪洋上了大学,又被保送出国,去的就是那个飘着红枫叶的国家。

送走溪洋的那天,李树陪着她站在长街的路口,她的眼泪呛了风打湿了李树的胸口,她分不清眼前的是一棵树还是两棵树,也分不清眼前的那个人是紧紧拥着她的李树,还是那个越走越远,始终都没有回头的溪洋。

那两个影子,她模糊了很多很多年。记得溪洋说他每个月都会给她写信,会给她寄一片红色的枫叶。溪洋还说,红色是心脏的颜色,枫叶代表着想念。她第一次感到走了十多年的长街是那么短,短到溪洋真的会消失在夕阳中。

望着漫天酒红色的霞光,破角楼和香樟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她想起有这样一句话:“可惜我走千山,涉万水,登不上你的殿堂。”

李树为她披上外衣,拉着她逆着溪洋离开的方向慢慢的散着步,长长的口哨声荡着她心中一座贫瘠的空城。


他说,他叫姜城


“曹阳,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曹阳把信小心的叠好,带着那片叶子,一并装进了信封里,压在了枕头下面。

“李树,是谁给我输的血啊?”

“你看,那个。”

曹阳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病床上也躺着一个人。

“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晕针,流的是熊猫血就真把自己当熊猫了!”

曹阳睁了睁干涩的眼睛,长时间在强光下已经慢慢适应了。她打量着病床上的男孩,他还没有醒,只能看见简单的侧脸。望着少年瘦消的侧脸,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忽然,男孩的手稍微动了动,两道剑眉微蹙着,他醒了。

男孩慢慢支起身子,医院的白色窗帘就在那时透过了一缕微光,正巧打在他的侧颜上。

那是一道熟悉的光影,“溪洋。”

“醒了?”李树望着他,“你没有事吧?今天谢谢你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着什么。他盯着手机的屏幕愣了一下,余光冷冷的打在曹阳身上:“你叫什么?”

“曹阳,你呢?”曹阳淡淡的笑着,伸出的手停在一片稀薄的空气中。那人转身离开了病房,跨出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

“姜城。”

医院的走廊里想起一阵下楼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干脆,没有迟疑,很快就消失于一片寂静。

溪洋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应该的遇见和不应该的爱上。那天除了姜城下楼的声音,还有李树长长的口哨声。微光透过医院的窗,斜斜的打在楼梯上,他逆着光的身影渐渐模糊于一片夕阳之中。

 他说,他叫姜城。

再见到姜城,是在曹阳回校的第二天。

下午刚上第二节课,正是睡觉的好时间,她刚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就听见班主任的小高跟一路响到了班级门口,不应景的推开了门。她直了直身子,揉了揉眯着的眼睛。

“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门后进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少年,棒球帽压得极低,双肩包单跨在肩上。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伴随着班级里“哇”的欢呼声和雷动的掌声,她久久的怔住了。

 因为,他说,他叫姜城。

 老师指了指她身边的空座让他坐下,转身离开了班级。那节政治课,她睡意全无。就这样,留着一样血液的两个人坐在这里,没有人先开口。而她在等一束光,等那束光照着他逆光的背影。那天,除了微风正好,勾勒出他好看的眉眼外,别无其他。

别说,你不叫溪洋。

在这个小城的小学校里,姜城变成了新闻话题,一时留言满天飞,不过都是一个无关风月的故事。据说姜城曾经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故事的女主角,叫苏里。

时光依旧安然,日子过得很快,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也好像一切都没开始发生。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身边空气不再那么稀薄,阳光也有了暖色。她开始习惯了他转笔时的声音,习惯了他每次看着她写字时一脸嫌弃的表情,也习惯了他总是似有似无的笑意。只是他们的熟悉就好像是一种默契,默契是她从不问他过去的故事,他也从不问她眼睛里的心事。在她的心中,她很早很早就认识了他,那是在一个大院里,在一棵枣树下,在一条长街旁。

“姜城,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

“嗯?”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那天的阳光正好。”

“有么?”

“有啊。”

是啊,不就是这样么。她想,于她而言,姜城一个漂亮的影子。照镜子的人在海的那边,在飘落的红枫林里,带着一颗红色的心脏。

那个秋末,学校例行的抽血检查很快就到了。全班的名单登记后却只少了姜城一个人。曹阳是在喷泉旁的长椅上找到他的,他压低了棒球帽,手中转着篮球。她走过去递给了他一罐可乐。

“你没去抽血。”

“不想去。”

“我知道,你晕针。”她笑的干净,转身坐在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他忽然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在一起吧,我们。”

“你说什么?”

他起身自顾的走开了。“走吧,回去了。”

“哎——我没答应你啊!”

“你等等,我不同意!”

“呀!你没听见么,我说我不同意!”

她小跑的跟在他身后。天边如晨曦初晓,林荫小路上映着一长一短的两个身影,风中混了香樟树温暖的味道。他的背影有一束光,渐渐模糊了溪洋。


可惜,爱不将就


从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把她的柠檬汽水统统换成了白开水加蜂蜜柠檬,她上课外辅导课来不及吃饭,他就准备了保温盒每天带给她,每天都是小四样,摆的像是艺术品。她懒懒的趴在课桌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偶尔会淡淡的笑的失神,笑的如春风化雨。

在这个不大的地方,姜城身边有个女孩的消息,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她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有人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长得也就那样么。”

“可不是,真是不知道姜帅是怎么想的。”

“就是就是,你看看她走路都不看人了!”几个多嘴的女生从她身边经过,嬉笑推搡着走开了。

她闭上眼睛,再一次感受着那个名字。

“姜城。”

曹阳想:可惜,爱不能将就。

以后的日子安然无异,好像从见到他的那天起,他就很少说话。

少年紧闭了一扇门,把唯一的钥匙随手丢出窗外,从此那里是一片禁地。每天她的桌子上仍然有一杯蜂蜜柠檬水,每天课外辅导课回来,她的书桌上还是会有小四样和精致的勺筷。他会在她睡熟的时候悄悄地关上窗户,为她披上外衣,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看见她蹦跳的奔向李树,他才会默默地转身走向一个人的路,路灯下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棒球帽压得很低,消失在路的另一头。

这些假装睡熟的她都知道,悄悄回头的她也知道,只是她就是固执的喝着柠檬汽水,空着肚子吃着大碗的米线,把四样菜放的冰冷。

或许只是你一路南行,而我一路向北,你走在繁华的都市,而我却喜欢一座安静的空城。

回家的时候,她滔滔不绝的和李树讲着姜城有多么的多余,她说姜城很像溪洋,可是他又怎么比得上溪洋哥哥呢?

李树沉默了许久,问她:“你只是觉得他像溪洋么?”

“当然了,我又不喜欢他。”

“我没问你喜不喜欢他。”

“我!”

“你到家了。”

望着李树一个人走在长街上的背影,长长的口哨声淹没在一片霞光中淡了颜色,她忽然觉得伤感。

那条长着青苔的老街,路口种着一颗枣树,老枣树多少年就在那里守着岁月,岁月安然,它亦无恙。只是从那长街中走来,三个人欢颜的笑影,渐渐变成了两个人的沉默,如今,望着李树一个人向着相反的方向,向着远天红色的霞光,缓缓消失在城市的边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秋天来了。

在红色染了第一片叶子的时候,秋天就已经来了。

那之后,曹阳没有盼来溪洋的信,她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还是没有溪洋的消息。她趴在桌角,手里压了一沓厚厚的信纸,她想会不会是他写好了信却忘了寄出去?会不会是他写错了地址?或者会不会他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这里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窗外下着大雨,雨点打在看台的钢板上,打出“铛铛”的声音。

“你怎么了?”姜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不用你管。”曹阳没有抬头。

“我问你,你怎么了。”

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不想看到那张像极了溪洋的脸。她推开他,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冲进了大雨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沿着手臂在指尖滴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忽然被一个人拥在怀里,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和我回去。”姜城望着她,眼里满是怜惜。

“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她挣开他的怀抱,再次冲进了大雨里。

她跌倒,他扶起,她一次次的使劲推开他,大雨模糊了她的方向。他丢了伞也冲进雨里,跑在她的外道,小心地护着她,直到她再也跑不动,倒在他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远处李树的伞掉在了地上,大雨淹没了他的身影,好像一座空城中淹没了一个守城人,变得一片朦胧。

等她醒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个熟悉的地方。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子打在病房的白床单上,身旁的一个护士正在挂她的吊瓶。

“打完这瓶盐水要是不烧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她依稀记得最后看见的是姜城跑来的身影,嘴角动着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你说那个长得挺帅的男生啊,他去给你买吃的了吧,一会就回来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身上还盖着他的驼色外套,莫名的他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

护士挂好吊瓶,走到病床前给她夹了体温计,坐在旁边和她聊起了家常:“你别说,我还记得那个男生,上次也是你吧,大出血,就是他送你来的。你是稀有血型,我们血库里根本就没有预备血源,还是他给你输的血呢!那孩子的痛觉神经不知道比常人敏感了多少倍,抽了那么多血,愣是咬着牙挺着不让停,嘴都被咬出血了,一句怨言都没有,一直到抽完才疼的昏了过去。他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好!”

“没事了,等这瓶打完你就可以走了。”说着护士走出了病房。

她愣在那里,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姜城不是晕针,而是疼的晕了过去,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欠了他那么多。

姜城从病房门口进来时,左手捧了一大束百合,右手拎了新煲好的鸡汤,笑着朝她走过来。他把百合放在床头,正对上她的目光,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清澈,眉眼弯弯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以后别这样了,”他摸着她的头,语气是从未对他人有过的温柔,“因为,我会心疼。”

病房里,她等来了那束光,他逆着光,眼睛里是她的倒影,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他。

他叫姜城,他不是溪洋。


在一起吧,我们


自那天以后,李树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他不让她去探望,他说他生病的时候就没有姜城帅了。她笑他为什么要和姜城比,他只是变着调子吹着口哨,之后电话里是一阵忙音。

姜城的篮球队忙着准备最近的市篮球赛,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她推说不要他每天送她了,可是姜城却像是没听见,转着手中的篮球,递给她一大杯奶昔。奶昔还冒着热气,甜甜的。

那天下了晚自习,透过窗子,体育馆的灯还亮着,她看见姜城在里面纠正着队员的动作,汗从耳侧流下也顾不得擦。于是她一个人出了校门。时间已经错过了人潮的高峰期,路上的人很少,月亮被遮在云的后面,整个街道显得空荡静谧。

她拐进一条小路,树影晃得妖异,耳边只有风声和她的呼吸声,这种安静让她感到不安,她不觉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到家就好。渐渐地,她听见一阵奇怪的脚步声,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泛着寒光的东西抵住了脖子,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微微的血痕。

“别动啊,小妹妹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回家啊,哥哥送你吧。”

“送你大爷!”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李树的声音,身后的人被扑倒在黑夜中。李树和他扭打在一起,只看得到那人手上的刀锋反射的寒光。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突然爬了起来,向她冲过来,刀光逼近,曹阳一时忘记了呼吸。李树来不及阻挡, 动作僵在那里:“曹阳——”

那一刻是绝望的距离,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是一条长街,长街四处挂着四角的铃铛,风来的时候响起清脆的声音,长街仿佛是遥遥无边,远处铺盖着金紫金鳞的霞光,有一个人穿着翻领的白衬衫,捧着一束火一样的红玫瑰,慢慢的回过头。

“姜城!”

那不是她的幻觉,寒光逼近的那一刻,他像是一堵牢固的城墙挡在了她的面前,匕首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右肩,血顺着胳膊流到地上,流到她的身上,染红了半边衣服。他的唇渐渐失了血色,惨白的脸上滴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姜城!”天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冰冰凉凉的,她的眼泪混了雨水浸了血渍。

“你哭了。”

“是为了我么?”他笑着说。

她把手贴在他的脸上,哽咽的说:“姜城,我求求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姜城,没有你我怎么办?”

“姜城,我害怕。”

那一刻,她抱着他是那么的无助,她害怕那种流走的生命的气息,害怕雨水的冰冷淹没她的声音,只能不住的晃着他的身子。她明白她此时多少的不安都是姜城曾带给他的多少安心。

“姜城。”

医院的救护车来了,雨越下越大,小水洼里冒着水泡,街道两旁隔了雨帘,隔开了两个世界,没有呼喊。

李树默默的跟在身后,他闭上眼睛,把手伸向后腰,手上的猩红被大雨迅速冲洗化开。他的脸色像是一张白纸,他扶了扶头上的棒球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

医院里她给他输血,看见输液管中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仿佛一切都回到很久以前,她看见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女孩,身上就像她此刻一样沾满了鲜血,少年是如何焦急,如何疼痛,即使痛得快要晕过去,都不愿放开女孩的手。

她久久的站在他的病床前,等着他醒来。晨曦照进第一束微光,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昨天的那场雨把这座小城洗的透明,窗外的树叶留下还没来得及晒干的雨水,仿佛是她守了一夜的眼泪。

“姜城。”

“嗯?”

“在一起吧,我们。”


问你,有多少十年值得守候


李树走了,他没说去了哪里,也没有和曹阳打招呼,只是在他走的那天,他去见了姜城。

“姜城,你真的配不上她。”

“我得了癌症,晚期。”

“我不能再在她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姜城,如果让我知道她过得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丫头,在这条我们一起走过无数次的长街上,总该有一个人最先转身,如果可以,我不愿做那个人,可是,原谅我,我没有办法。

长街上回荡着长长的口哨声,没有调子却不甘心就这样断掉,一直到那人咳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姜城拉着曹阳的手一步步走回家,她不明白陪她走了那么久的人,为什么有一天会悄无声息的离开。电话里李树说他累了想出去散心,或许散到了一半,喜欢上了那里就会住上一段时间。

“李树,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傻子,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李树离开后,她收到了溪洋的来信,溪洋说加拿大的红枫叶都落了,玛戈的萨摩犬在那天散步的时候走丢了。

还有,他要回来了,明年。

街角的奶茶店在放着那张旧CD。

“两个许久的朋友,两段爱来去的理由,在时过境迁之后,我们也在路边叙旧。那被甩了一耳光的梦,像雷声隆隆。”

后来,在整理姜城的书包时,她翻出了一张旧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披着长长的深棕色的卷发,一对大大的眼睛正对着镜头笑得嫣然。那是姜城无关风月的传说中的女主角——苏里。

“姜城,我们分手吧。”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大的眼睛,长长的棕色卷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为什么?”没有回答,电话里是一阵忙音。

姜城,在你心里,我是我,还是苏里?

她靠在路口的枣树下,远天边是一片云。她拨通了李树的电话。

“李树,我好想你。”

“……”枣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秋天快过去了。

“丫头,”电话那边是李树依旧温柔的声音,李树问她:“你第一次遇见姜城的时候,喊得是溪洋的名字,不是么?”

或许,无所谓谁替代了谁,只是在这场似是而非的追逐中,我们已经无所谓输赢。

晚风微凉,最后一片叶子也冻死在这个初冬。姜城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

“起风了,跟我回家。”

一年后,枫叶又红了,溪洋回来了,而李树,他走了。

白色的挽花系着李树黑白的遗像,照片上的他笑得温暖依然,眸子里干净清澈,只是没了她的倒影。她想起在送走溪洋的时候李树曾说过,没有人会永远的陪着你,也没有人会完全的离开。她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她扑倒在遗像前泪如泉涌,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心痛是一种真实的感受,一种撕裂的感受。她仰头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一个字也没说。她给李树此时的安静只为偿还李树十几年来的无言陪伴。

十九年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树,更了解那个开心时会笑的像个孩子,而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吹着长长的口哨的人。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她想起李树经常唱一首歌: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里我们朝夕相处了每一天,可如今望着安静的你,我却不知道,十年,甚至更久。我们都错过了什么。
  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在他的在抽屉里发现了两封信,一封是来不及寄出去的,而另一封是写给她的:

丫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原谅我两次都没有和你道别,但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不是诚心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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