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鱼

我不是鱼,但我喜欢鱼,几乎是病态的喜欢养鱼。

扪心自问,为什么喜欢鱼?思考半天然后自答,大概是因为喜欢它们倏忽来去,无牵无挂,行踪不定的神秘劲儿吧。

 

幼年时随母亲去村南的大水坑桃花峪洗衣服,通常会带上一个玻璃罐头瓶子,在瓶口沿处绑上根麻绳,瓶子里扔上点儿鸡骨头之类的,实在不行,窝头也凑合。到了地方,把瓶子放进水里,自己坐在一边静等小草鱼入瓶。

往往收获不大,那些小鱼精得狠。它们闻见食物的香气之后,先是在瓶口周围徘徊再徘徊,流连又流连,直到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进去吃食。我也不着急,我等它们正吃得过瘾的时候,才蹑手蹑脚地慢慢拉起留在地上的绳头,然后猛地一提!

大部分时候,提上来的只是一瓶子水。唉,真不是我太无能,实在是小鱼太狡猾。

偶有收获,我便会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谁要都不会给,满心计划着把它们养大,养得像带鱼一样大,过年的时候炸着吃。

罐头瓶里的小鱼因受惊而疾速奔走着,银光闪闪的鱼鳞像夏夜里天边的闪电,唰一下刷一下地,闪耀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后变成病根儿落在心头。

 

我喜欢养小鱼,屡养屡死、屡死屡养。家里光玻璃鱼缸就有三四个,还不算已经摔坏的。

人都有执念,总感觉这次没养好,下次肯定没问题。于是我养鱼的过程就是买了死死了买,循环往复着。

我买鱼一般一次买六条,因为我一直觉得六是我的幸运数字。六者,顺也。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顺利平安。

然而,理想往往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六顺、五福、四喜、三阳开泰、二龙腾飞、一帆风顺,数字是吉利的,也是递减的,最后只落得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春节是一个欢乐祥和的节日,当然要买几条颜色鲜艳的小鱼为其增色。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清晨,我都会在天光“鱼肚白”的时候,看到鱼缸里的“鱼肚白”。我的略带夸张的尖叫声,让尚在被窝里的儿子十分不耐。

于是当我跟他讨论如何才能让我的鱼幸福活着的时候,臭小子说,妈妈,我觉得你不要把它买回家,就是让它幸福活着的最好方式。

我还是不甘心,又买。并拍照发至朋友圈,祝愿它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一位微友回复说:“张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我回他:“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切,谁还没读过几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啊?

我真是希望这批鱼能活得长久一点,活成“连年有余”,然而它们还是狠心地撇下我走了。

 

真受打击了。受打击的后果是,有两个月我都没有再动养鱼的心思。也仅仅是过了两个月,我又买了六条“龙睛”,三红三黑。一周之后,只剩下一条小黑。

我每天看着那条黑色的鱼,孤独地在硕大的鱼缸里飘荡着,高兴了摇头摆尾地游两圈儿,不高兴了悬浮在水里一动不动,像一只天外来客UFO

有一种寂寞叫我觉得它寂寞。我绝不能看着小黑寂寞而坐视不管。

于是今天我又买了三条红色的小锦鲤。之所以这次没买六条,是因为我想将丧鱼的打击减半。

这三条锦鲤太活泼了,游起来速度惊人,一点也不像小黑那样四平八稳的。而且它们极容易受惊吓,即便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它们也会惊跳起来,用尾巴打出响亮的水花。在它们面前,稳重的小黑简直变成了行动迟缓的黑胡子老爷爷,它被动地被三条小鬼们闹腾着。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把小黑隔离出来?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我不是庄子也不是惠子,我更不是一条鱼。所以我真不知道鱼是怎么乐的,虽然我真心希望鱼乐。


有谁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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