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襄陵

第一次写这种感情题材的小说,可能会写得比较长,就以连载的形式发出来。不知道后面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很多东西现在也还没有想好,这也可能不会是一个传统的那种romantic love story,如果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慢慢看故事的发展。


          


夏水襄陵


1

 

今天我并不觉得烦闷,但晚上跟基地班老张去喝酒。

 

晚上的风还留有白天热烈温度的残余,我在等待的时候感觉有点无聊,把身子靠在一家今晚没有开门的便利店的门旁边的墙上,双手插到了裤袋里,低头看见温软的风吹起了自己衬衫的一角。

 

见面的时间并不跟约定的时间一致,到了白天说好的大概位置之后也没有很顺利地发现对方。但总算是见了面,不至于让我成夜地在酒吧门口徘徊。老张今天看起来表情、面色跟我之前一百五十次见他的时候都大致相同,我们交谈了一两句话,就一起钻进了酒吧。同样作为一个随意的人,我觉得老张好就好在他既不说废话,更不磨叽。

 

进了门,一个之前没见过的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就迎上来,为了来告诉我们拿啤酒的地方,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到放啤酒的柜子前面的时候,开心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凶了,但隐约记起刚进门时,我看到走上来的男孩子,是挤出过一丝勉强的笑的,这多少使自己心里宽慰了些。不得不承认,这个晚上,我感觉自己有点紧。

 

我像往常那样,先拿了一瓶自己觉得外表长得最好看的喜力啤酒,然后在剩下的各种灯光照耀下反射出闪闪的光的酒瓶间看来看去。在我挑选的这会儿,老张从最下面一排里拎出一瓶黄色背景的标签上印有一个留着浓密的八字胡,头戴牛仔帽的男人的啤酒,瓶子比我的喜力大出一圈。

 

“好大一瓶。”

 

“没尝试过这个。”

 

     说完他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来一瓶苹果口味的杰克丹尼尔,拿在手里,认真盯着看了一会标签上的字又打开刚才自己关上的柜门放了回去,转而在旁边的柜子拿了一瓶我叫不上名字的什么酒。我对着上上下下一排排放得整齐的瓶子看来看去,想不好再喝点什么,觉得选择这件事实在叫人感觉烦闷,索性打开柜门再拿了三瓶相同的喜力。柜门开着的一会,里面的冷气扑在脸上,多少让我感觉这个夜晚的颜色好歹更蓝了一些。

 

     我们付过账,挑一张小方桌坐下,老张就开始跟我讲海德格尔。他今天好像状态不错,虽说说得不快,眼睛还是能认认真真地盯住我,里面好像有东西一闪一闪的,我赶紧低下头想要验证一下自己一闪而过的感觉,看到啤酒沫在黄色灯光下确实也一闪一闪地亮。我们桌子右边挂得高高的电视上正在放着曼城与沃特福德的英超比赛,注意到我盯着的地方,老张没再说话,也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儿。

    

“是上周的比赛吗,我怎么没记得有。”

 

“不知道,安排在周中的吧?”

 

“那我也应该看到了,可是没有啊。”

 

“不知道。”我懒懒地答了一句。

 

老张的头依然朝向他的左边看着比赛录像,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眼睛一直没离开屏幕,说了一句“萨内真快啊。”

 

我并不是情绪低落,但今晚好像就是没法集中注意力想事情,脑子里下半部分好像装了水,头一动还会晃晃荡荡,在脑袋再后面一点,似有个夹层,水倒是被隔绝了渗不进来,可就是仿佛被三维弹球游戏当做了操作台,有什么东西上下左右地跳个不停。

 

“脑子是高级水泥做的。”

 

我吓了一跳,脑子突然清醒了很多,因以为被人看穿了心里在想什么而一时不知所措。稍一定神,注意到说话声是正坐在旁边楼梯上的女生发出来的。稍稍打量了一下,是一个中等身形的女孩子,染着淡绿色的短发,看起来很精神,穿一件胸口偏左一些有个什么小小的图案的黑色T恤,配着宽松的深褐色裤子和帆布鞋。大概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了,我心里想。刚才好像是见她忙进忙出的,却也没注意看是什么样子。

 

她这会正跟和她坐在同一级楼梯上的一个男生说着什么,看起来男生是她的朋友,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把整个上楼梯的路都挡住了。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其他顾客,女孩的神情像是带着一种疲惫后的放松,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不时地看看旁边的男生微笑一下,(谁能给我送瓶啤酒来这段我写不出来了),但那表情总多少显得有点干涩,不像她的眼睛,那眼神好像一不努力控制就会有水呼呼地流出来似的。她看那男孩子的表情,说不上是讨好,也总有一种绝望的用力投入的意味。

 

我看放置在铁质楼梯下端旁边的桌上足球这会儿没有别人占用,把喝了大半的那瓶啤酒放在桌子上,叫着老张去玩。这一台比我之前玩过的桌上足球都更高级一些,木头的材料质地优良,细节地方的做工也算精巧,我在中间凹下去的场内找来找去,没有看到球,于是仰起头向着楼梯上面。

 

“你好,请问它的球在哪里啊?”

 

“就在那下面,扣住······”说得语速很快,倒也温柔。

 

还没说完,她决定从楼梯下来给我演示,便“噔噔噔”地快速跑下楼梯过来指给我看。在台子的下面,一个个圆圆的白色小球依次挨着排列在导轨上,让我马上想起了斯诺克一个个红球落袋后的样子,一样是紧密地挨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等待着下一局的开始,那么沉静,仿佛早已清楚它们有无限个轮回。

 

老张在台子的另一边,看不到我这边的球,女孩弯下腰去伸出一根手指控制着其中一个小球在固定的轨道上移动时,他瞪着眼睛看着向后退开给女孩让开空间的我。

 

我又低下头看了看剩下的一排沉静的小球,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一直还没看的《喧哗与躁动》,抬起头看看老张的脸,苦笑一下,对他说了一句:“人都是布朗运动中的微粒。”老张眨眨眼,抿了下嘴显示出在进行对这句话的含义的思考,我没再期待听到他说出他的理论,虽然老张并不愚蠢,但他看不到我这边的小球。

 

“当”,球从球场侧面上方的小孔被推出来落下了。

 

 

  2 

 

整个玩桌上足球的晚上,我只赢了几局,却大概输了三十局。

 

玩到最后,越来越焦躁的我不停地喝酒,把一直放在旁边的那瓶啤酒喝光了,便走到刚才坐的桌边,想要再拿剩下的酒来喝,却发现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所有那些都喝光了。

我颇感失望地转向老张,刚要说些什么,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头也不抬,对着我急促又有力地摆了一下手,示意让我别再说话,那动作好像要把什么漂浮在空中阻碍他前进的气球打到一边去似的,然后过来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往桌子上一趴,就立刻睡着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透过落地窗,我看到天空的墨蓝色变得更深了一点。站在离酒吧的门不远的地方,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老张,无可奈何的我感觉到了从门外吹来的春日夜晚凉丝丝的呼吸。

 

反复用力推了几下老张,他仍然趴在那里睡得安稳,脑子里不十分明晰地过了一遍面对这场景可能的解决办法,我决定最后作一次尝试。

 

酒吧快要打烊了,不多的几个顾客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进门时接待我们的男生在吧台后面忙着收拾着什么。

 

想到老张不是那种因自己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就会跟我唠叨个不停或者翻脸的人,想必也不会因为睡觉被吵醒表现出多少怒气,这使我安心了许多,于是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按住他的头在桌子上猛烈地拉来推去。这么弄了几下之后,老张还在酣睡,嘴角仿佛还有一丝熟睡时满足的笑。我趴下去盯着他认真看了看,呼吸还有,且平稳而均匀。

 

我颓然坐进桌旁的另一把椅子,眼神终于开始变得呆滞,这种要自己一个人处理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感觉使我疲惫极了,好像想到全世界海滩上被海水冲上来的垃圾都要我一个人打扫干净那样疲惫。

 

这时我听到了“噗嗤”的一声,不知是谁因为什么没忍住突然笑出来了。我无精打采慢慢地抬起头,看到刚才那个女孩靠在吧台旁边,一只脚向后抬起,双手背在身子后面朝这边看着,脸上挂着俏皮又带点戏谑意味的笑。

 

我愣了一下的空,她就走了过来,站到桌边,依然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昏睡的老张,然后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认真地盯着老张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说了一句:“真是很难办哦。”

 

“可不是。”

 

“叫车让司机一起帮忙送回家?”

 

“我不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我盯着趴着的老张无奈地说道。老张个子很高,肩背也着实宽阔。

 

“那,带他去你住的地方?”

 

我摇摇头:“宿舍可再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睡了。”

 

女孩轻轻叹了口气,站在那里想了一下,说:“那你等一下,我试着想想办法。”说完就走到旁边墙上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的一个门旁边,打开进去了。

 

女孩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很特别,一个个字说出来好像都有跳动着的感觉。至于其他的事情像她有什么办法这类的,我也实在累得没有精力去想了,就这样什么都想不了,目光空洞地坐着时,突然又想起了那句“脑子是高级水泥做的”。

 

女孩边走过来边说话的声音打断了我停止思考的状态。

 

“让他先去里面睡一会儿吧。”

 

“嗯。”

 

在我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的时候,能找到一个寄存老张的地方,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我努力把老张的一根胳膊从他沉重的头下面扯出来,搭在自己的肩上,站起的一瞬间,老张身体的巨大重量让我脑海里闪过一丝思考的苗头,是关于人体的重量和人的生命的重量的,最先挤进思考的大门的,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随后,其他各种思绪也纷纷涌进来,我开始思考希腊神话里无休止地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他的腰和腿是否也总要承受如我此时所承受的一样的压力。想完西西弗,我又有了是不是艰难的生活让人产生更多的思考的怀疑,此外,我隐约感觉到后面还有好多想法排着队要等待处理,我的大脑有种鼓鼓涨涨的感觉,要在没比一瞬间长多少的时间里完成这些思考,大脑一时处理不完了。我想起了操作系统课上讲过的各种进程和线程的概念,觉得在有这么大的重量压在身上的时候还是把那些进程都停掉尽快把老张处理一下的好。

 

女孩也赶快过来帮我,从另一边扛起了老张。

 

我们一起把他拖到门边,女孩打开窄小的门,我只能侧着身子才能扛老张进去。

 

进到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屋顶那枚发出玫红色的光的小小的灯泡,屋里没有什么其他的陈设,只有一张靠墙放的床,和一台架在离床尾不远的墙角高处的老式电视机。进来的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同样大的关着的门,门的颜色跟深粉色的墙的颜色一样。一个穿着一双蒂芙尼绿的AJ1的男生正坐在低矮的床上,仰着头认真地看着电视,我抬头看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放着科罗拉多雪崩和卡尔加里火焰的冰球比赛,火焰队正以20领先。听到有人进来,男孩看了我一眼,认真地向我点了一下头,没等我跟他打招呼,就又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看他的比赛了。我觉得就这样再什么也不说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略显尴尬,就问了一句:“你的名字叫什么?”

 

“范佩西。”

 

“很好,我叫尹天仇。”我说。

 

这时女孩已经关上门,从后面过来在我们和床之间挤过去,帮我们打开了对面的门,我扛着老张以与刚才一样的姿势钻过去,把他扔在离打开的门不到两步的床上,全身都轻松多了。

 

这是一个更小一些的房间,四壁被刷成灰色,没有什么放其他陈设的地方,只有一张床。

 

我最后试着叫一下老张,试图告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免他醒来后感觉完全糊涂啦。但还是没有成功,只好让他在这里多睡一会儿。

 

“我们走吧。”女孩说。

 

“嗯。”我把门带上,跟她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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