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 高二(1)周佳怡 麻姑自说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 金谷园正以彩缎为屏,白烛为柴,珊瑚树下的二十四友,正为王恺争富落败洋洋得意。朱门酒肉臭反倒成了家资颇巨的炫耀。 曾经金银如山,富甲天下,时人以入金谷宴为荣,再后来只剩了日暮东风,坠楼人不在。 又有人名冠一方,青眼竹林前。官名利禄曾视它过眼云烟,繁文缛节不过以白眼加之,惟美酒与清谈不曾辜负。不拘世俗却为时人景仰,后世都不敢擅加评判。 然而七贤的发起者正是它的破灭者,山涛为仕,嵇康身死,竹林之名到底风流云散,如梦幻泡影。晋代人物风流,魏晋以《世说新语》的不羁闻名,却终究抵不过时间。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听得诗仙绣口一吐,笔下半个盛唐。“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禀俱丰实。”是杜甫对开元年间盛世的赞美;“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是王维对天朝大国的称颂。斐旻抛剑绝技,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三箭定天山的威名,斗洒相逢醉倒的豪迈,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意气风发,吴带当风的飘逸画技,无一不昭示着昔日的盛业大唐。 然而恢弘壮丽的大明宫已毁,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的太液池已埋入污泥,乐游上的晚风,再也吹不来华清池畔霓裳羽曲的仙音阵阵;大雁塔下的冷月,终是与十二宫街的灯火无缘。 “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是对安史之乱的控诉,虽说安史之乱后,盛唐尚有余韵,但当李煜与大周后一同收集的《霓裳羽衣曲》付之一炬时,歌舞升平的大唐正式坍塌。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六朝文物已散,惟余天淡云闲,景色苍茫。曾经绮靡奢华不再,剩了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曾经花月正春风的景象,只得梦中见。梦中的昔日大唐,于炉香闲袅,金粉双飞,笙箫吹断,醉拍阑干,刬袜步香阶。怎奈宴罢成空,垂泪宫娥,繁华已远,只得日夕以泪洗面。虽说是以泪洗面,魂迷春梦,也曾和月和花,花不老,月又圆,天教长少年。 到底是梦中见,梦中春风正好,花月相邀。 (指导老师:张淼一) 远方 高二(11)许可欣 四百多年里,你褪去了古殿檐头上浮夸的琉璃,又坍圮了一段段高墙,你是地坛,你在北京,于我而言,你在远方。 我总是幻想你的宏伟壮观,想像着你奢华下的一份宁静,春华秋实,古老端庄,连在你某棵大树下乘凉的慵懒小猫,大抵都是皇家御猫的子孙吧。有时想着想着,又觉得你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何况不提心灵上的差距,就算是现实中距离上的来去甚远,也令我望尘莫及,所以我劝自己不再接近你,也是断了我去远方见你的念头。 是的,我断了念想,不再寻找你的美丽。事情仿佛就消沉下去,直到我遇见了另一个你。 谁又是那另一个你呢?和我相比,他与你就更为熟悉:“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的确,他更熟悉你,他常常去你那里作客,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天,他在你那里想问题,一想又是大半天,他在你那里写作,一写又过去大半天……他喜欢去你那,他也渐渐了解你。 你姑且把我视作一个偷盗贼吧,我偷看了他写给你的“情书”,而且几乎是一封不落。你有你可爱的一面,婆娑的树影拉得越来越长;你也有你柔情的一面,秋风吹过满地金柏屑;你更有你刚强的一面,吱呀一声,殿门打开,高大的梁柱,殿中的祥禽瑞兽纹…… 有时我看着看着就又想,明明是他给你的情书,为什么我却读出了意味?就好像你就站在我的面前。用力一嗅,甚至嗅到了泥土腥味和幽幽花香。有时我又想,于我而言,你身处远方,但我们的心灵是否在缓缓接近?他是个会写情书的人,碰巧我又是那个虔诚的偷盗贼,只偷了情感不偷物质…… 终于,我踏上那条追寻你的小路,一路追寻,一路花香。我不再停止寻找你的脚步,借着一点点阳光,扯过半片彩云,耳畔是你那里传来的钟声,心之所向,一切都显出坦荡。 他是史铁生,那个下午,他摇着轮椅接近你,你为失魂落魄的他准备好了一切;你是地坛,一季冬夏,我试图追寻远方,因而我找到了你。 你曾是我心中的远方,遥不可及,不敢想像;你又是我现实中的远方,远在天边,影子模糊不辨。 但既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为你准备好了一切,你是否会为失魂落魄的我提供一个避风港? (指导老师:瞿丹) 虚实一折戏 高二(10)班 尤真子 过年回家探望太奶奶的时候,剧院里正好有《长生殿》的演出,太奶奶一直爱看戏,平日里难得相见,有了这个机会,我便陪着她一起去看。 其实于我而言,实在没什么兴趣。阳关三叠,春秋六令,山河九章,史载数万万册,册中数万万人。古今多少事,被后人编排传诵,凝在这几折戏里,掩了悲离,只留欢合。但在这世上,圆满总是很难。 进了剧院,我扶着太奶奶在位置上坐下,镶金边的深红色丝绒帷幕片刻徐徐拉开,胡琴琵琶大鼓一齐作响,主角开了场。 我听不懂这些,只是来当个陪衬,可我诚然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刻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我转头去看太奶奶,她听得认真,微微眯着眼,脸上一道道的沟壑是岁月镌刻的痕迹。我不禁想起我小的时候由她照顾,那时候她就爱听戏,一边做家务一边听,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出《长生殿》。她一边扬着针线缝棉被,一边在口中哼着调子,嗓音轻柔,十分动听。我钻进她怀里,靠着柔软的棉被,那时候我觉得她就像这里头的棉花,永远温和,永远柔软。后来知了事,才明白至柔也刚,太奶奶从前也遭过许多苦难,在并不安稳又物质匮乏的年代里,颠沛流离,辗转他乡。但这一切于她,却又不足为惧,她能熬过去,总能熬过去,她不是棉花,她应该是枝头结着红果子的泡桐,是历经风霜却仍坚韧如初的。 我的思绪渐渐归位,台上的戏还在继续。当台上的唐明皇和太真在天宫团聚,说他们是“偶因小遣,暂住人间。”金灿灿的灯光照着金灿灿的戏服,满是张灯结彩的圆满,我没忍住说了一句:“哪有这么好的结局,真是能编。” “戏里都是这样的”太奶奶听见,朝我缓缓说着。“流水的人物过去,铁打的美好团圆是不过去的,人要听的就是这些个东西了。日子里缺这些了,总要找个地方补上,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一折长生殿唱到结尾,唐明皇和太真牵着手站在戏台上,有一句词极为好听“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戏腔软语,一如春风不改旧时波。如庙中阶前雨,青山脚下草。 我望着太奶奶浅而满足的微笑,仿佛明白了她执着于听戏的缘由——苦中之乐方为真乐,动中之静方为真静。在并不惬意的生活中,总要找些惬意来补上这个缺口,生活,总是圆满的。 前段时间看见一句诗说: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可我觉得,我听一出戏,虚实徘徊之间,也足以慰烦忧。多少的美好就这样融在戏腔中,悠悠然地淌进岁月,与阜盛的人间烟火。 (指导老师:邱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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