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同学出了很多社会精英

苟晶第一次高考的 1997 年，全国高考录取人数 100 万人，其中本科 58 万。经过了 20 年的数次扩招，这一数据至今已经超过 820 万。如果当下的高考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话，1997 年的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钢丝绳。

1978 年，和苟晶一年出生的孩子有 1800 万人。那一年的中国城镇化率不足 18%，去年这一数字已经突破 60%。这意味着两点：当时，高考几乎是农村寒门子弟人生跃迁的唯一途径；当年高考的竞争难度，比现在更激烈。

在这场赛跑中，苟晶的起跑线远落后于大多数人：家庭条件差，每年的学费都要父母再三筹集，妹妹把希望留给了苟晶，初中就辍学打工了。

但苟晶一直领跑。她中考免考，保送到市里最好的高中之一。在分班考试中，苟晶考进了尖子班中的尖子班，接受学校业务水平最高老师的教学。

豆瓣网友找到当时的花名册，苟晶是济宁实验中学 1994 级一班的学生，学生 61 个人，班主任邱印林。

苟晶所在尖子班的花名册

邱印林被学校选做尖子一班的班主任，是因为过硬的业务能力。时至今日，苟晶依然认为邱的水平没话说。就连自己在网上那篇公开声明，苟晶也承认，语文功底依旧来自当初邱的教导。

苟晶高中毕业后，邱印林还一路从班主任升到学校的教导主任。

在当时的尖子班，苟晶成绩一直排名前列。就算偶尔失手，也能考十几名。据苟晶回忆，1997 年高考，她的 " 成绩 " 是全班倒数第一，倒数第二去了大专，剩下的全部考上本科。

作为相对公平的选拔机制，高考的确起到了筛选人才的作用。苟晶的同学们在大学毕业后发展都不错，很多成为了各行各业的精英。

花名册第一位的朱德举，在东北林业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现为湖南大学教授；

程德强，中国矿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冯翠典，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在那张名单中，据说有八个博士，四、五个大学教授。还有一姓孙的同学，是山东某市的局级干部。

人生的分野，就是 23 年前那场考试啊。

当时苟晶只是怀疑自己，在同学中一直领跑，怎么就没撞到线。她只是不知道，参赛的号码，已经被班主任拿走了。

"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

1998 年复读再次 " 失败 " 后。苟晶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中专录取通知书。她父母把亲朋好友借了个遍，凑了 6000 多块的高额学费，来到湖北黄冈入了学。

" 那一年，我的同学在自习室看书，我就在教室默默的哭。" 哭了一年，苟晶也没哭明白，高三模拟考全区第四的自己，怎么就混到这么个中专来了。

一年后，苟晶觉得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借着浙江企业来湖北招工的机会，退学来到了杭州。" 说是退学，也根本没办手续，就是跑了。" 苟晶说。

这张高中毕业证，就是苟晶最高的学历

1999 年的杭州，远不如现在繁华，阿里巴巴刚刚成立，城区边缘还是农田。为了省钱，苟晶租住在一个农民房里，每天去农贸市场买份报纸，看上面的招工信息，再打公共电话过去应聘。

" 我没学历，中专学历都没有，只能去那些化妆品销售公司试试。" 苟晶第一份工作，是在大街上推销洗发水，没有底薪，30 块一大桶的洗发水抽成 12 块。买不起自行车，全靠走路挨家挨户敲门，一天下来人都散了架。

刚到杭州的前几年，苟晶做销售。卖过洗发水、化妆品、电话卡……基本都是力气活，每天跑腿儿拜访客户，为几块钱磨破嘴皮。后来加入通讯公司，卖网络服务和软件的时候，苟晶展示出了自己的聪明和管理能力，她很快的学会了电脑的操作，通过电子表格管理团队绩效。" 我在做软件销售的时候，三个月就完成了公司前三年的销售总额。" 苟晶说。

在杭州，工作有起色，苟晶还收获了爱情。结婚怀孕之后，老公花了 8000 块钱为她买了台电脑，花了 2000 块多办了包年的上网。苟晶打开了包括阿里巴巴在内的很多公司的招聘网页，几乎给每一个岗位都投了简历。

" 当时最低的要求是大专，我拿不出学历，没办法。" 苟晶说。

那时候的中国，人员流动、商品流动还远不及今天的便捷。市场经济的兴起让全国人民的钱包鼓了起来，外贸的拉动也让中国制造从质到量都有了飞跃。需求的旺盛和供给的多样，这种变化让供需之间的连接形式，出现了新的样态。

2003 年，淘宝诞生，对于个人来说，做生意的门槛被拉的很低，全国的卖家可以在网上 " 摆个摊 "。在家带娃的苟晶也选择做淘宝，不过理由没有这么高大上。" 我想找个好工作，不是要学历，就是要担保人，或者要会杭州话，只有干淘宝不用学历，还能带孩子。" 苟晶说。

起初苟晶最想卖的是服装，但杭州租来的房子只有 20 多平米，除去床和电脑桌，根本放不下多少库存。最终苟晶决定卖饰品摆件，压货少，不占地方，义乌进货，杭州发货。几个月不到，苟晶的淘宝店就做到了月纯利过万。

拍照片、上架、客服、运营、推广、发货、售后……苟晶一个人掌握了开淘宝店的全部技能，连 PS 都是自学的。不管是卖皮具、男女装还是童装，样样产品都卖得好。

靠着勤奋和聪明，苟晶在电商圈子的名气也起来了，此后担任了多个品牌的电商负责人和合伙人，还成了电商领域的讲师，给后浪们上课。靠着做电商的收入，苟晶把两个孩子带大，买了车，也买了房。她把房子买到一所大学的旁边，" 离文化近一点 "。

苟晶在淘宝直播卖货

" 和苟晶合作，电商这部分可以放心的交给她。也没有人在乎她有没有学历，甚至说她没上过大学，我们一开始都不信。" 苟晶的一位合伙人说。

"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只是苟晶经历了太多额外的苦。

苟晶如今一儿一女，大女儿已经顺利考上了大学。苟晶说，她的人生没有怨恨和遗憾了，现在她就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说法。

" 你在杭州过得挺好，就是安慰 "

" 苟晶找到了，苟晶找到了！"

大概是 2015 年，苟晶被拉到高中同学的群里，还引起了群里的小轰动。" 一瞬间，同学们都单独加我好友，把手机都挤爆了。" 苟晶回忆。

98 年去黄冈念中专之后，苟晶便很少回到山东。不算照顾父亲，在山东的停留从来没有超过 3 天。和同学们的联系也不多，她在主动隐藏、甚至想删去那段记忆。

" 出名 " 后，有老同学在苟晶的微博下发出感慨

但这么多年，一直有同学为苟晶 " 考砸了 " 感慨。也很想知道近 20 年苟晶到底去了哪里，怎么音讯全无。有人主动告诉她，当时不少男生给她起过 " 冷美人 " 的外号，还有男同学坦白，自己当年暗恋过苟晶好几年。

得知她在杭州淘宝事业做的不错，家庭也美满之后，同学们也都感觉到欣慰：" 我们还担心你一蹶不振，回家务农，再嫁个庄稼汉，一辈子就这样了。"

也有同学，始终为苟晶被顶替的遭遇打不平。自从邱老师女儿顶着苟晶的名义回到济宁工作后，苟晶被顶替上大学的传闻就传开了。联系上苟晶之后，就有同学发来照片 " 爆料 "：2016 年，在一场邱印林也参加的同学聚会上，邱的女儿来了。同学把照片发给苟晶，苟晶才发现，这个女孩跟自己倒是有四五分的相像。也正是因为这张照片，苟晶才开始怀疑，" 老师是不是早就盯上自己了。"

同学们的热情和关心，让苟晶卸下不少心防。虽然没和大家一样念过大学，但是同窗之谊依旧很单纯。还有同学趁着苟晶在山东，专程登门请教，如何通过电商来发展当地经济。

同学给苟晶发来的安慰

前几天，在网上发帖，自曝高考被顶替之后，苟晶成为了舆论的中心。很多联系不上苟晶的老同学，开始在苟晶的微博和头条下留言。有好几条都是：" 老同学！我是 XXX 啊，你过的还好不好？"

更多的同学们发来的是祝福和鼓励：" 苟晶，得知你在杭州过的挺好，也是安慰。"

当年那位班主任的女儿，去北京上完大学回到中学任教，后来转做了后勤，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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