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底,刘家山村“两委”选举前夕,白一彤正和该村选举委员会沟通协调选举办法。(受访者供图/图)
导读:
- 曾经,因为父亲一意孤行,她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如今,仍是父亲的“远见”,让她的乡村政途得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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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28日,白一彤成功连任村委会主任,但得票率从上一届的98%掉到了72%。
自觉已成熟的白一彤认为,得票率下降和父亲瞎折腾有关,也和自己没有让村民真正富起来有关 -
2018年,父亲白延林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有关部门带走。
九个月后,他以涉嫌诈骗罪、利用影响力受贿罪和介绍贿赂罪等3项罪名被起诉。
2019年被医生诊断为中度抑郁的白一彤,常常成宿地睡不着觉。 -
她想过退出官场,但立马就会喃喃自语式地否定自己:
一切都会过去。
下属见到白一彤,从来不喊她白镇长,而是直呼其名。 嘿,白一彤来签个字。2019年9月23日上午,白一彤坐在办公桌旁接受采访, 远处传来下属的声音,她走过去扫了一眼材料,拿起笔就签字。 白一彤是陕西清涧县高杰村镇人,2016年开始以副镇长的身份在各种公文上签字,当时刚27岁, 是清涧县最年轻的镇领导。 她身上还有一个与年轻相关的标签中国最年轻的村官。 2008年底,19岁的白一彤正读大二,被父亲白延林叫回去竞选村主任, 次年1月,她以98%的得票率当选高杰村镇高杰村委会主任。 此前从未考虑过回村当官的白一彤,一晃眼就是10年,还成了国家干部。 这是一名大学生在乡村摸爬滚打的成长史,而在这十年间, 白一彤的仕途被牢牢打上了父亲的强权烙印,高杰村的权力结构折射出了乡村治理的复杂土壤。 2018年9月19日,白延林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有关部门带走。 九个月后,他以涉嫌诈骗罪、利用影响力受贿罪和介绍贿赂罪等3项罪名被起诉。 突然降临的祸事可能成了压垮白一彤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2019年,她被诊断为中度抑郁。 1拎得清的人 白一彤平日很少化妆,连涂抹红唇的习惯都没有,一头乌黑的短发中接了一根红发,新做了美甲还要向一旁的人炫耀。 同事王改艳的印象中,白一彤属于敢于直言的那种人。 2018年,一位男同事因不满上级对扶贫工作频繁的检查,顶撞了一句:你问的问题,我包村干部能不知道吗? 镇班子后来通报此事,白一彤为他辩解: 现在不搞一言堂,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发两句牢骚抱怨没什么的,要允许别人发泄嘛。 敢于对上级说不的白一彤,对下级经常是软硬兼施,这让高杰村镇最近有项工作在全县领先。 高杰村镇有户籍人口12000多人,大多数都外出打工,常住人口不到一半。 按照计划,清涧县要在2019年底实现全县脱贫摘帽的目标。 2019年第二季度一开始,上级便要求在9月中旬之前,镇政府需统计各村在外人员的医保和养老保险的缴纳情况。 这忙坏了分管医保、社保等工作的白一彤。 当过村委会主任,她心里清楚,这类工作既不涉利,也不增名,特别不好做。 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王改艳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没有被认定为贫困户的家庭不愿意配合与脱贫有关的工作,村干部也不太上心。 王改艳只好求助白一彤, 白立马打电话给相关的村干部,大声嚷道:你不做,难道让我来做?以后还想不想争取项目? 白一彤嚷了一两次后,王改艳发现工作推进起来确实更为容易。 没想到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县里又要求提交其他的证明材料。 不了解过程的村干部责怪镇政府通知不到位,害得他们要重新一一打电话找人要材料。 白一彤这回没有嚷了,而是跑下去做村干部的思想工作, 说即使这次不要,以后还是会用到,趁这次把材料都收了,免得以后麻烦。 到了大限将至的8月底,还有几个在外务工的人,说单位不愿提供,材料交不上来。 白一彤又急了,干脆跳过村干部,要来他们工作单位的电话,自己打过去直接要材料。 9月中旬,高杰村镇的材料都交上去了,不少乡镇仍未完成。
以这件事为例,王改艳说,白一彤是那种拎得清的人,办事目标明确,非常清楚能通过什么方式去达到目标。
处理信访问题亦是如此。 去县上劝访民回村,
她也会用一些你先回去,我们再研究研究,努力协调的话语技巧来应付他们。
她知道,规定时间不劝回访民,是要挨处分的。
工作中,白一彤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她说笑是给同事看的:乡村工作这么苦,我再愁眉苦脸,这工作还怎么做?
2跷起二郎腿
从一个没有任何乡村生活经验的大学生,到一个对乡村有着自己见解的基层官员,十年间,白一彤的性格已经收敛了很多。
以前遇到难处理的事情,白一彤经常是直接开骂,净是些难听的话。王改艳说,而且不懂得周旋。
敢于开骂之前,她有一段苦闷期。2019年9月,她的大学老师周政回忆,刚当上村官那段时间,白一彤经常向周政诉苦,说她在村里听到对自己最多的评价,就是她还是个娃娃。
做过知青的周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适时树立威信。
很快,白一彤就摸索出一个方法,从一个小动作开始。
一次,村委会开会讨论村里的人事问题时发生了分歧。提名人选本来已在村民代表议事委员会内获得大部分同意,但有人还是不同意,因为那不是他自己的人。争吵激烈时,又有人说她是娃娃。白一彤一下子激动了,有意跷起了二郎腿,冲着村委会班子成员厉声说道:每次开会能不能不吵架,吵得我烦死了。
动作虽不雅,却增加了白一彤说话时的底气。在她看来,似乎这样做了,就不再是个娃娃。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觉得女孩子这样做不够淑女,但父亲白延林看后反而认为挺好,还夸她有点村长的样子了。
2019年9月23日,白一彤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笑着解释她无意识跷起的二郎腿,这是当村主任时落下的毛病。
可要当好村主任,不仅是改变动作这么简单。
刚接触评低保户的工作时,白一彤什么都不懂,按照村议事会的意见评完低保后,半年内接到了数不清的电话,全是骂她的话,有人还威胁她,信不信我揍你。
白一彤的应对之策是狠:办事要狠,说话要狠。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也是被逼出来的,不狠不行。
她刚回村履职时,很多村民围堵她催要2008年粮食直补款。原来,有部分村民此前一直没有缴纳参加农村合作医疗所需费用,村委会只能用粮补去抵扣。
被村民逼得没有办法,白一彤只好拿家里的钱贴进去,才算稳住了村情。
之后再催缴医保款时,白一彤站在田间,叉着腰对村民厉声喊话:今年不缴医保款的,取消低保的评选资格。
白一彤到任之前,高杰村农民的一卡通都由镇政府保管,村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领多少医保、低保、粮食直补等,往往是村干部代领后再发到村民手里。一个偶然的机会,白一彤接受记者采访时才知道原来农村还有一卡通。于是她直接跑去镇政府,想把卡发放到农民手中,镇政府不同意。
没有其他的办法,执拗的白一彤便带着记者一起去要,还威胁领导:不发就曝光你们,最终帮农民要回了一卡通。
为此事,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白一彤说,换成现在,她还会去给村民讨个公道,但会采取柔和一点的方式。
3划掉父亲的全家福照片
步入政途对白一彤来说是误打误撞,但却是父亲白延林为她规划的道路。
2008年下半年某天,白延林告诉正在安康学院读大二的白一彤,说村子里很乱,几次选举都选不出村委会主任,要不你回来当村长吧!
在此之前,老家高杰村对白一彤来说,几乎是个陌生的存在。1989年12月,她出生于此,半年后即迁居别处,中途仅回村三次。在她记忆里,那里除了破漏不堪的窑洞,就是土山和人皆如此。
回到这里完全是个意外。2019年9月24日,白一彤说,倘若她弟弟当时年满18岁,回去的可能就是弟弟。
经不住父亲再三催促,白一彤偷偷从学校跑回村里,跟着父亲拜见当地有威望的老人。实际上,在她回村之前,村里的事基本上被摆平了,我只需要去见个面。选举还没开始,白延林就承诺春节前给每户派发1000斤煤。
承诺的实惠不只是煤。发表竞选演说时,白一彤许以十项承诺,包括修路、建楼、搞运动场等。十项承诺中,真正是白一彤提出来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将村里的古窑洞开发成小别墅,这一灵感源于她到西安旅游时看到的城中村,其他的承诺都是白延林提出的。
选举没有悬念。2009年1月14日,19岁的白一彤以近98%的得票率当选村主任,村里有461人到场投票,450人选择了她。
最年轻的村官引起了舆论关注,其中包括对其程序合法性的争论。陕西省委组织部和陕西省民政厅联合派员到高杰村调查后,认为程序合法,在提交省委的情况说明中写了四个字:村情平稳,时任县委组织部部长张长青对白一彤作出了有思想、胆子大、有事业心的评价。
然而对村民来说,上级的评价并不那么重要,她怎么做不要紧,他们更看重的是白一彤身后的显赫家族。
2019年9月26日,村民白淑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白一彤的家族对村里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投入,就是派来一个更小的娃娃,我也认。
白淑云很早就认识白延林。在她印象中,55岁的白延林是白氏三兄弟中最不爱读书的,退伍后先在乡镇武装部工作,后来去了榆林,平日会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背景资源,比如他自称是某卸任领导家里的常客,在他曾用的名片上,写着的是数个杂志的记者部主任,被称为陕北最牛的记者,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白延林车号和手机号码的末五位数字,都是88888。
白延林的大哥白延强,曾在榆林公安局工作,二哥白延平是榆林新恒安集团董事长,长期支持侄女白一彤发展,宣称只要白一彤缺钱,就可以去找他。
有了家族力量的加持,村官白一彤的开局强烈地激荡着高杰村的民心。
2009年春节刚过,当白一彤还在学习如何开会,以及怎样与村民沟通时,父亲白延林已自掏腰包租了推土机,3天之内就将通往深沟枣林的环山公路推了18公里,换来了村民的信服。 上任后一年多时间内,和其他村民一样,白一彤也感受着来自父亲的特殊能量,修路、设灯、建戏楼,我估计他至少为村里投了四百多万。他有太多煤矿老板朋友,要个三四十万不是难事。
要知道,这个凋敝的村庄,从2005年开始就未添新的建筑。 不过,从一开始,白一彤就感觉和父亲合作的不舒服。修环山公路时,白延林就在村民的裹挟之下,趁修路的机会,强砍了外村人常家雄在高杰村土地上种的枣树,引发了冲突,但那一块并不是修环山公路的必经之地。白一彤为此去责怪父亲,遭到了父亲一顿骂。 白延林的强势甚至影响到了白一彤和时任村支书白海宏的相处,并把她推向尴尬境地。那时,白海宏在外面的门路少、能找到的资金也少,话语权也少,在村里成不了什么事。 白一彤的哥们边锦春回忆,白一彤不止一次抱怨,说白延林这样做是把她和支书对立起来,脑子进水了。 看到了白延林的能量,村民有事连白一彤也不找了,觉得找她父亲更有用。有一次,村民白家熊看中了村里一块荒废的土地,直接找到白延林说要种那块地,收益分给村民。白延林当即答应。 结果是,白家熊并没把收益分给村民,连土地承包款也不交。村民三五成群跑去村委会,向白一彤施压,找她要说法。 手足无措的白一彤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哭了一场,感觉父亲糟糕透了,自己就是个空架子。 她找到了一张全家福,上面有父母、自己、弟弟还有一条小狗,然后用美工刀划掉了白延林,她想把父亲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
4难以摆脱的父亲 2011年12月28日,任期届满的白一彤成功连任村委会主任,但得票率从上一届的98%掉到了72%。
自觉已成熟的白一彤认为,得票率下降和父亲瞎折腾有关,也和自己没有让村民真正富起来有关。
2011年快换届时,村民白福旺质疑白延林修戏楼是为了给白一彤打造政绩工程,没有让村民享受到实质利益,还不如引进经济作物。还有忍受不了白延林到处吹牛的老党员站出来,认为这败坏全村风气。这些不满最终都传导到了选票上。
摆脱父亲成了白一彤第二个任期伊始就开始谋划的事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对外宣布不再要父亲的一分钱。
白延林此时也认为村里发展肯定不能完全靠家族企业支撑下去,既然女儿想自己做,就让她放手去干。因此,在白一彤第二个村主任任期内,经常奔走西安和榆林之间的白延林很少回高杰村。
没有了父亲的牵制,白一彤到处争取项目,希望能带领村民脱贫致富。
2013年,急于想证明自己的白一彤决定与投资者合作养鸵鸟。没想到鸵鸟食量很大,村里没有足够的草,鸵鸟就到处跑着找食物,一会跑到农田里,一会跑到公路上,成了村里最大笑话,鸵鸟项目成为一大败笔。
随后,白一彤又向上级扶贫协会打了一个报告,希望能够获得资金养羊,扶贫协会建议因地制宜,建红枣烤坊。钱批了,设备也买了,但烤坊半途而废。
白一彤还想方设法争取资金搞蔬菜大棚、建红枣酒厂,但无一例外地遭遇了一地鸡毛的窘境。
无奈之下,白一彤放弃了投资产业的念头,着手解决民生问题,因为这更容易让她获得成就感。
先要解决高杰村常年缺水的难题。白一彤不想找父亲白延林要钱,但最终还是借助了父亲的关系网。
白一彤学起父亲的样子,与一些企业老板在饭桌上谈,先动之以情,希望他们能体会农村的艰苦,捐些钱青史留名,再诱之以利,承诺以后回村里投资项目,她可以从中协调支持。就这样,白一彤前后找到了30万元。
三个月后,高杰村打了五眼水井,但只有两处有水。虽然没有实现井水覆盖每家每户的目标,但部分高杰村村民至今仍感念她为村里做的这件事。
通过第二任期的努力,白一彤获得了些认可,2014年底在任期快结束时被推选为村支书。连白一彤自己也没有料到,她当了村支书后,村里竟然选不出新的村委会主任。这时,父亲白延林又频繁回村了,带着新的目的他想让女儿村支书、村委会主任一肩挑。
白一彤闻讯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说一肩挑的压力大。白延林不听,反而说她不懂,他觉得兼任,更方便开展工作。
没办法,白一彤只好听任白延林私下到处找村民做工作,这一次和2008年那次不一样,白延林没有承诺好处,也就没人听他的。
▲2019年10月,白一彤在镇政府服务中心给村民办理养老保险信息修改。(受访者供图/图)
5辞了村支书,成了公务员
与白延林的想法背道而驰,白一彤最终不仅没兼村主任,还主动辞去了村支书的职务。
起因与一段公路有关,2014年底,政府修清(涧)石(楼)公路时,要征用高杰村的坝地。村民觉得上面的补偿款被村委会拿走了,要求村委会公开账目。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笔钱进到过村里的账户。白一彤解释,她也想公开,以自证清白。
2019年9月24日,曾与白一彤搭过班子、现已赋闲的村会计白青凡回应南方周末记者称,他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村上的财务不少是糊涂账。
风波越闹越大,夹在乡镇和村民夹缝中的白一彤有点招架不住。更让她恼火的是,站在她背后的父亲,为了让她一肩挑,仍在村里瞎折腾。
和结婚两年的丈夫商量后,2015年下半年,她便瞒着父亲把村支书的职务给辞了,回家安心养胎。
此时的白一彤已经多了一个挂职副镇长的身份。2015年8月,为支持大学生村官发展,清涧县决定选拔9名优秀的村官担任挂职副镇长,白一彤脱颖而出。
报考大学生村官也是白延林的主意。白一彤当选高杰村村委会主任后,其原就读的安康学院专门为她准备了长达85页的个性化培养方案,学习方式以自己看书为主,每学期她都回校考试。2010年6月,白一彤一毕业,白延林就让她去考大学生村官。
此村官与白一彤当时担任的村干部是两个概念。
在中央有关部门的推动下,从2008年开始,连续5年每年选聘2万名大学生到村委会担任村干部助理,他们被称为大学生村官,虽没有编制,但可以享受优先进入体制内的便利。
考上村官后,白一彤去县委组织部报到时还有个插曲。办理手续的年轻人不认识她:你被分到了高杰村,你在电话本上查下村主任的电话,让他来找你。旁边的人笑了:你面前这位就是高杰村的主任。
以大学生村官的身份,当着村领导,白一彤再次成为关注的对象。这也给她带来了不少自信,她总会提起和其他村官去作汇报演讲时,她得到的掌声最多,常常让她压轴。
2016年,白一彤结束了挂职,正式就任高杰村镇副镇长,进入体制,成为公务员。
曾经,因为父亲一意孤行,她当上了村委会主任,如今,仍是父亲的远见,让她的乡村政途得以继续。
6父亲被抓
当副镇长的这三年间,白一彤生了两个孩子,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并没有做过太多的事。
2017年,白一彤想推广大面积种植槐树。当时觉得红枣连年歉收不是办法,她就跑到外面调研,发现种槐树是个不错的赚钱选择,槐树花可在烹调时使用,也可做中药或染料,还是可供蜜蜂采蜜的蜜源。
多次往返于县城和农村,白一彤说服了村民,要到了村集体土地,也获得了林业部门的支持。但苗种下了之后,她很快发现从千里之外买回来的竟是死苗,后来才知道去买苗的是包村干部的亲戚。这里面有多少猫腻,不用我给你解释了吧。白一彤说,这就是中国农村的现实。
有人说她还是个娃娃,但白一彤不这么认为,因为她觉得她用了整整十年时间去理解中国农村和工作的逻辑,不再单纯。
村里的那套我太熟悉了。白一彤现在带队下去主持村委会选举,就要先了解各村庄的势力格局,涉及合并村的,村支书和村主任的关系怎么协调都是学问。决定带哪些人下去也颇有讲究:既要有看起来能干的,也要有嘴皮子快的,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对白一彤来说,她已逐渐熟悉的乡村现状,时常让她陷入一种自我矛盾中。
作为代表参加市人代会、到农村一线去宣讲政策时,她都是个绘声绘色的入世者,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帮村民多争取项目,为脱贫致富贡献才能。
但当高杰村镇农民期望在发展旅游、种植大棚蔬菜等方面有所突破时,白一彤又像个出世者,表现出谨慎甚至悲观的情绪,她认为现在的农村很多事情办不了,因为年轻的、能力强的人都走了,也就更没有资源还能过滤到这里。
最近一年,白一彤还陷入了另一种困顿父亲出事了。
2018年9月19日,白延林被带走的九个月后,公开的官方通报显示,白延林涉嫌通过为他人安排工作、办二胎准生证等方式谋利。
那天接到消息后,刚生了二孩还在坐月子的白一彤,立马订了第二天的机票飞往北京,父亲一些朋友多方打听后,告诉她不要插手此事。可我不管父亲,谁又来管他呢?白一彤很无助。在她看来,父亲为人热情,只要是村民求他的事,他都会帮忙,还是想振兴家乡。
被抓之前,白延林还给县委组织部长刘斌发短信、打电话,想在团县委换届时让白一彤当书记。诉求被拒绝后,白延林对刘斌进行了威胁,刘斌接受媒体采访时证实了此事。
白一彤的说法是,她事后才从白延林司机那听说了此事,我爸好面子,一喝醉酒就爱吹牛,觉得靠几个电话就能要到官。
2019年被医生诊断为中度抑郁的白一彤,常常成宿地睡不着觉。她想过退出官场,但立马就会喃喃自语式地否定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她迷上了老庄哲学,常把有关书籍放在床头,烦闷时就拿起来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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